第一百五十五章：帝王心术
韩晨离开后，长平王静默着。刘瑶玥毕竟已然身为太子妃。出嫁从夫，即便太子再怎么不好，以刘瑶玥的性子，也断然做不出谋害亲夫的事来。况且……即使刘瑶玥愿意为了他而毒杀太子，那事成之后又如何安置刘瑶玥？ 退一步来讲，世人皆知他长平王以仁德著称，尤其是李梦蝶。若是让李梦蝶去游说刘瑶玥毒杀太子，先不说刘瑶玥怎么想，李梦蝶又会怎么想？ 男儿立世，当对得起天地良心！若当真父皇对他有所猜忌，甚或根本没有想过要将大位传给他，那他宁愿安享王爵，也不愿为了夺嫡而改变心性。毕竟，如果父皇当真对他猜忌，那除了母妃，也就只有梦蝶是亲人了。总不能让梦蝶觉得看错了他，从而也寒了心吧？ 另一面，大出韩晨意料之外，皇帝允了皇贵妃陪同太子前往齐阳诊治。得知这个消息后，韩晨求见长平王。他竟然错了！怎么会错了呢？既然皇上要征讨文王，那便是猜忌长平王。而如今允了太子去齐阳，岂非羊入虎口？难道皇上心中，另有大位人选？既不是长平王，也不是太子？ 长平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召了韩晨进来后，两人对坐无语。良久，长平王才打破了沉默：“先生错了。” “是。”韩晨垂目，他向以谋士自居，然而这一次，他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但不知道说什么，巴巴地跑来求见王爷做什么？ 韩晨试探着说道：“王爷……不若……问问皇贵妃如何？” 长平王沉默，他本也有这个意思。母妃虽是女流，但才智过人。当初得知燕回之事，亲往齐阳，不但认了燕回，还收服了端木凝蕊，只此一事，便足以证明母妃心计过人。长平王微微点头道：“本王也有此意。母妃两日后启程，本王明日进宫。” 皇后到了东宫，告诉太子两日后动身去齐阳。太子异常的惊恐，回想过往，太子也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出灵姬是文王的人。可如今竟然要去齐阳医治，那是去救命，还是去送命？母后怎么会这样做？父皇怎么会恩准了？ “母后！”太子瞪着惊恐的眼珠，厉声说道：“儿臣不去！太医院的人不能为儿臣医治吗？” 皇后宽慰道：“你不要怕。有皇贵妃同行，文王不会加害于你的。” 太子慌乱地摇头：“不！灵姬就是他文玄德派来的，他要杀我！” 皇后叹了口气，尽量保持着耐心，缓缓说道：“灵姬是不是文王的人，现下还没有真凭实据。况且，就算灵姬是文王的人，也不是来杀你的。不然，以灵姬的武功，你也活不到现在。再者说，你是太子，又有皇贵妃陪同，文王若是加害于你，岂不失信于天下？” 太子继续摇头，铁了心说道：“儿臣不去。” 皇后沉了脸，冷声说道：“当初文王占齐阳，祈平单人独骑，只带二十名亲随，便敢与文王相会于齐阳城外。你堂堂一国储君，连这点儿胆量也没有吗？” “他是领兵打仗的！”太子争辩。 皇后猝然起身，厉声斥道：“那你便是吃干饭的吗？” 太子垂首，面带委屈。皇后拂袖转身，离开前冷冷地说道：“两日后动身，否则，你这个太子名分，怕也保不住了！” 长平王进宫见皇贵妃。皇贵妃屏退了侍从，微笑着问道：“你想让母妃做什么？” 长平王微一皱眉，母妃怎么这样问话？答道：“儿臣不解母妃之意。” 皇贵妃微笑，问道：“那你来见娘，有何事？” 长平王答道：“父皇正欲征讨文王，而现下又恩准太子去往齐阳医治，儿臣恐太子有失。” 皇贵妃笑道：“你只担心太子有失，不怕娘有事吗？” 长平王微微一怔，答道：“娘怎么会有事？燕回是娘的亲骨rou，文玄德一向仁厚……” “那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贵妃打断了长平王，眼中似有深意。 长平王愕然一惊，原来如此！ 原来父皇真的是时日无多了。刺杀文玄德、征讨文玄德、送太子前往齐阳医治，都只是在试探他长平王！看他是否唯君父之命是从，看他是否念手足之情，看他是否能保仲孙家天下！ 皇贵妃语重心长：“祈平，娘知道你一向不争。而时至今日，更是不争方为争。你手下那个韩晨，放他一个外官去做吧。” “是。”长平王垂首答应。母妃话留三分，长平王心里明白，身为皇子，尤其是极有可能接大位的皇子，当行君子事，思王者谋。韩晨心性歹毒，宵小算计，不足为大用，常与此种人相伴，终会有污心性。 转说灵姬与慕容成结伴而行，来在图州府。一路上灵姬着意观察，言语试探，最终也没有发现慕容成有诈。是以在图州宿了一夜后，转天便与他分道扬镳了。 因灵姬说要去余林，是以行往西门。而慕容成要去齐阳，自然是去南门。因了灵姬冷口冷面，虽然慕容成有些留恋，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抱拳作别。而灵姬看也不看，自向西门而去。出了西门，灵姬驰出五六里后，拨转马头，直奔齐阳府。 因了玉荷的事，俅燕回几日都不曾安睡，心里挂念俅能，怕义父有什么闪失。文帅知道她的心思，早派了人去中原查探，但一来一回，总也要几个月的时间。俅燕回本就临盆在即，又忧思过劳，生产之后竟然血崩不止，昏厥不醒！ 文帅早几日见她神情，便请好三个稳婆，备了两名大夫。本以为就算出什么状况，以燕回的医术，只要指点大夫行针下药便好。可万没想到燕回昏厥了！ 一府上下都抓了瞎，桃儿因心急，竟也动了胎气！曲问兰不得不带着稳婆，又去照应桃儿。锦杏在房里看顾俅燕回，却也是无计可施。 文帅急得搓手跺脚，端木凝蕊扯住他说道：“醉音行不行？我去接她来。” 文帅愣了一下，醉音虽然是玉宵门的，可谁说只要是玉宵门的人，就懂医术啊？ 端木凝蕊也不等他回话，松开手就要走。文帅扯住她说道：“你不是跟燕回学了九宫回针法吗？” 端木凝蕊愕然道：“上刑我会，救命我哪行？” 文帅无语，端木凝蕊推掉他的手，向外跑去。 陈柯的府邸并不远，过两条街便是。因此上，端木凝蕊没有骑马，也没带随从。刚离开王府大门的视线范围，进入一条巷子，便跳出来四名黑纱罩头的人，看装束，一男三女，围定了端木凝蕊。 男子幽幽开口：“长公主，在下玉宵门弟子，岳青。王贤妃命在旦夕，想必长公主是去找逆徒醉音前来医治。在下奉告长公主，醉音对医术只是初窥门径，莫说王贤妃是中了在下的毒，便是寻常血崩，醉音也医治不了。” 端木凝蕊手按剑柄，心下惊骇。能在暗营卫严密护卫之下，给俅嫂嫂下毒，足见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都不用猜，自己绝对不是人家的对手。端木凝蕊冷声问道：“你待怎样？” 岳青答道：“交出醉音，告知在下灵姬的下落。在下便为王贤妃解毒医治，从此后玉宵门与文王两不相扰。长公主，你也知道，王贤妃的义父，是我玉宵门弟子，算起来，玉宵门与文王也沾着亲，何苦为了灵姬而伤了和气？” 端木凝蕊眉头紧蹙，今日看来绝不会善了，若是不说出灵姬的下落，只怕自己也必是无幸！然而，灵姬同俅嫂嫂一样，是救过她命的人。难道就这样将灵姬出卖了？即便文哥哥不怪责她，即便真能救了俅嫂嫂，可往后的日子里，她堂堂的端木家主，大周朝的长公主，竟然为求苟活而出卖救命恩人，那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岳青呵呵一笑，说道：“长公主还在犹豫什么？奉告长公主，最多再有半个时辰，王贤妃便会失血过多，到那时，即便是在下，也无力回天了。” “好。”端木凝蕊松开了剑柄，说道：“你们随我回王府，当面与文王交涉。” 岳青说道：“长公主是想拿住我们吗？在下奉劝长公主，不要动这样的心思。王贤妃身份贵重，非灵姬可比。若是因灵姬而误了王贤妃性命，只怕长公主也无颜向文王交代。” 端木凝蕊心思微动，不屑一笑道：“有胆量下毒，却没胆量去王府。这倒奇了，你不敢去王府，我即便告诉你灵姬的下落，你又如何为王贤妃解毒医治？难道站在这里，念几句咒语，画几道符便成了吗？” 岳青半晌无语。端木凝蕊虽然看不见他的神色，但心思电转，猛然拔剑在手，厉声道：“你欺我年少，便来诈我！实则王府守卫森严，你如何能轻易下毒！” 一念至此，豁然开朗。端木凝蕊剑光如水，闪电般刺向岳青，口中斥道：“宵小之徒，本宫要为玉荷长公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