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提醒
长平王微微笑了一下，垂目答道：“回殿下，臣弟以为，凝蕊年幼俏丽，秉性骄纵不羁，父皇的几位公主里，没有这样心性的女儿，想必是格外喜欢，再加上凝蕊本就是文王治下的长公主，是以父皇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太子垂下眼帘想了一下，笑道：“倒别说，几位公主里，确是没有像凝蕊这样可人的。老三，灵姬离开东宫有几日了，自从凝蕊中了毒，瑶玥茶饭不思的，我想让灵姬回来给瑶玥看看，顺便开导一番。毕竟是灵姬查出的毒性。只是……凝蕊这丫头记恨我东宫，差点儿把我的人打死。你是不是去说一声，让灵姬回来住一天，然后再回去就是了。” 长平王答应道：“臣弟去说。只是……若是不成，殿下不要怪责臣弟。” 太子笑道：“什么话，哥哥求你帮忙，哪便说怪责不怪责。来，喝茶。” 圣旨递到文帅的下处，端木凝蕊接了圣旨，转回后宅，将圣旨往桌上一丢，说道：“告御状的结果。” 文帅笑道：“原本也没有指望能把太子怎么样，现在你好歹是名正言顺的齐阳长公主了。” 端木凝蕊看向灵姬，见她抿着嘴笑，便说道：“灵姬，你在笑什么？你的什么阴谋又得逞了？” 灵姬笑道：“哪有什么阴谋，事儿都摆在明面儿上，我在笑，这朝廷好不了了，咱们文王迟早会取而代之。” 文帅看向灵姬，微微皱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皇帝心里确信太子做了这件事，却故意要压下去？” 端木凝蕊说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何必多此一问？” 灵姬笑着摇头，看着文帅不说话。文帅沉了脸色，解释道：“我看错了一件事。我以为这个老皇帝想易储，但现在看来，他是想压制长平王。” “这话怎么说？”端木凝蕊不解，说道：“长平王赈灾平乱，手握重兵，而且一直在朝中口碑极好。皇帝为什么要压制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 “因为他是皇帝。”灵姬笑着说道：“圣明不过皇帝，仁德不过皇帝，威势不过皇帝。如果有人比皇帝还要圣明，还要仁德，还要有威势。即便是亲生的儿子，也是极大的威胁。” 文帅接口说道：“古往今来，夺嫡向来是cao控在皇帝手中。嘴上说着什么祖宗家法，什么君臣纲常。实则还不就是皇帝说什么是什么。人才这种东西，血统之外要善用，血统之内则要压制。长平王呼声越高，皇帝越害怕。怕大臣藏私，怕儿子逼宫。” 端木凝蕊蹙眉道：“我虽然不喜欢长平王，但我相信长平王不会做忤逆之事！” 文帅一笑，说道：“会不会是一回事，担不担心就是另一回事了。你又不是皇帝，怎能体会那种年华老去，雄风不再，寝食难安的心情。” “那等你老了之后，会不会也这样想，这样做？”端木凝蕊看着文帅，眼中隐有忧色。 文帅愕然，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却听灵姬说道：“现在问这话还太早，等他做了皇帝，你再担心不迟。” 月兰挑帘进来，说道：“文王，长平王来了，要见长公主。” 三人都觉得纳闷，长平王见凝蕊做什么？端木凝蕊站了起来，说道：“我去见他，看他有什么事。” 灵姬唤道：“凝蕊。若是替太子来召我回东宫，你挡回去。” 端木凝蕊回身瞪着她，说道：“你打算长在这儿了？来个奴才我能打，长平王再撵回去，皇帝怕又要找我问话了。” 文帅说道：“你照做就是了。不要给长平王留颜面。” 端木凝蕊微微蹙眉，眨了眨眼睛，转身离开了。 灵姬握住文帅的手，柔声说道：“多谢你了。” 文帅微微一笑，长平王如今算是内忧外患了，而他自己恐怕还不自知。如果他来说情，便让灵姬回东宫。虽然是一件极不起眼的小事，也能被人做出文章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凝蕊将长平王撅回去，不但平了长平王与文王私相授受的风言风语，也让皇帝抓不到长平王帮衬太子的把柄。 端木凝蕊来到前宅厅房，也不坐，直接问道：“王爷要见我，何事？” 长平王笑道：“请长公主去王府小坐，王妃想与你见上一面。” “哦。”端木凝蕊有些错愕，没想到是这事儿，问道：“何时去？” 长平王站了起来，笑道：“如若方便，此时便去，掌灯前还要送长公主回来。” 端木凝蕊抿了下嘴，说道：“我去跟文哥哥说一声。” 文帅自然不会拦着，但等端木凝蕊离开后，却微微皱眉。灵姬微笑道：“不必担心。事情是从凝蕊家的事引出来的，凝蕊自然会成为核心之人。你再养上两日，差不多，该离京了。” 文帅点头，说道：“既然明白了皇帝的心意，也就不必再去见什么大臣了。看来不用我来闹腾，他们仲孙家自己就会闹腾。灵姬，跟我回去吧，已然不必留在这里了。” 灵姬摇头，伏进他怀里，轻声说道：“我怕的是门主，跟着你，不但我有危险，还会连累到你。躲在宫里，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况且，我还要想办法控制太子。本来我也想假意刺杀你，从而给你一个再次举义的口实。但我觉得时机未到，所以没有做。不想竟被岳王这个蠢货下了道儿！这行刺的事也不能做假了，我要想办法让太子真的派人行刺你才行。” 文帅点头，这次行刺，把元凶推向了岳王。那再有行刺，除非能握有真凭实据，否则绝不能做为举义的由头。而且即便有真凭实据，也很难令百姓信服。想起这事儿文帅就恼恨，岳王还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李梦蝶特意摆设了一间暖阁，命人准备了果品茶点。端木凝蕊吃着喝着，有问必答，但都是让李梦蝶做难的事。比如李梦蝶问：“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给你装一些带回去。” 端木凝蕊回答：“我喜欢吃御膳房做的枣糕。” 李梦蝶又问：“京城好不好呀？想不想留下？” 端木凝蕊会说：“嫂嫂让皇帝把大位让给我文哥哥，我就留在京城了。” 李梦蝶想起长平王的话，这丫头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可听她答话，不太好分辨是傻是精。 李梦蝶接着问：“要是你祈平兄长做了太子呢？你愿意让你文哥哥与你祈平哥哥互为敌对吗？” 端木凝蕊回答：“长平王做不成太子。他既非长子，又非嫡出。况且文过先帝，武越天子，能落个平安度日就不错了。闲事做多了，招妒引恨，不晓得藏匿之本。” 这几句话，说得李梦蝶心里咯噔一下。见她孩童一样的面孔，带着天真的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别有一番意境。凭这几句话可以下定论，这丫头要比自己精明得多。 当下也没了套话的心思，知道无论怎么问，都不可能问出有用的事来。况且，只这几句话，李梦蝶已然感觉到查办太子一事，凶多吉少。 吃罢了晚饭便差人送凝蕊回去了。随后李梦蝶把长平王叫进房里，退了侍女，关了门，悄声将端木凝蕊的话复述了一遍。 长平王倍感错愕。好一句‘文过先帝，武越天子’，这八个字宛如醍醐灌顶！父皇做的是太平皇帝，数十年如一日，国泰民安。一场大灾突如其来，西南民乱随即而生。此正值建功立业，传名于后世之机，而他却事事抢功，总揽兵权…… 文玄德是让凝蕊来提醒自己吗？提醒他抢了父皇的风头？遭了父皇的嫉恨？可是……自己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是接续竺南的后继之人。父皇真的会这样想吗？还是文玄德又在施什么离间计？ “王爷……臣妾多嘴问上一问，你想做皇帝吗？” 长平王抬起目光，定定地凝视着她的双眸，半晌才轻声答道：“谁会不想？” 太子得到长平王的回信儿，称他也讨不来人情，凝蕊不放人。太子心中生恼，恨不能将端木凝蕊活撕了！却不知，长平王压根儿就没想帮这个忙，在端木凝蕊那儿，连提都没提。 太子又去见皇后，结果又没有见到。皇后心里的担忧已然放下了，皇上晋了端木凝蕊的爵，必然是因为端木凝蕊告了御状，而皇上却想把事情压下去。如此看来，祈祥只要不谋逆，便会稳做太子之位。其中关节，是皇上宠爱她这个皇后，还是皇上爱祈祥这个儿子，难以做准。 但不论如何，这一次的风波，到此应该算是了结了。不过皇后要让太子接着担心下去，以此来给太子一个教训，让他长记性，以免日后再做出类似这种出格的事情来！ 况且，稳坐太子之位，便是来日的天子。虽然江山自有文臣武将去治理守卫，可这个天子若是太过骄纵任性，毕竟不是好事！为人君者，总要知进退，晓大义，明事理。哪能随性而为？这祈祥，还要下工夫教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