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定盟
文帅面带笑容,抬手指向远处:“王爷请看,玄德虽占了齐阳,却未扰百姓,秋粮已收,地也翻过,只待来春。王爷此来也应见到,世态宁定,民生安稳。玄德倒要请教王爷,为何疫疾未治?又因何民乱纷纷?玄德与程将军曾固守青川,安民于城墙之内,拒敌于百里之外。王爷既已查明真相,当知错不在玄德。” 长平王自知理亏,眼前已无再说下去的必要,站起身来道:“小王与公一战,敢应否?” 文帅起身,拱手道:“王爷英武,玄德不敢应。玄德带着四千余众东进,答应过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是玄德的弟兄,不是玄德cao控的布偶。王爷想战,来攻便是,玄德奉陪。只是,初冬之际,大雪将至,王爷三思吧。” 长平王黯然转身上了马,文帅说得没错。大雪将至,粮草供给恐受阻碍,三千精骑一战足矣,攻城却是万万不可。若再增兵来助,粮草又是大事。况且看文帅胸有成竹的样子,齐阳必是易守难攻,一旦被牵制在齐阳,那西南叛军定会借机直扑青川。 长平王于马上抱拳道:“公可愿与小王订盟,不做背袭之事。” 文帅迟疑,如果叛军势弱,很快会被剿灭,那朝廷就会专心来对付他文帅。如果不借朝廷与叛军对战之机偷袭,只怕会失了优势。 长平王笑道:“小王可以许诺,不会分兵来战。即使来日叛军剿灭,小王与公只争民心。” 程作说道:“王爷真会说笑,你又不是皇帝,今日你说不打,来日皇帝要打,你便有话说。” 长平王傲然道:“小王一诺千金,若真有那一日,小王劝不住圣上,必将人头献于公之帐前!” “好!”文帅昂首答道:“玄德与王爷只做君子之争。若来日王爷能继位,大安天下,玄德顺降。若来日王爷不能做得主,玄德不要王爷的人头,王爷只需留在京城,不与玄德来战便可!” 长平王一笑,文帅对自己可算是褒奖有加了,竟然除了他之外,视朝廷将帅如无物。当下说道:“承蒙玄德公看重,君子一诺,生死不悔。小王告辞了。” 看着长平王走远,程作急道:“主公怎能应下此事?这岂不是受制于人吗?” 文帅笑道:“将军莫急,叛军能持续多久,尚无定数。长平王怕我攻其侧翼,我也怕他分兵来袭。如此定盟,可谓两相安心。朝中无人,只要他不统兵,无人可胜将军之勇,无人可敌玄德之谋。况且,将军不要忘了,还有医圣夫人在,燕回若出手,一人可抵十万精甲!” 程作心中宁定,抱拳笑道:“主公深思远虑,是末将过于急躁了。” 长平王回到营中,传令即刻拔营,回返青川。韩晨急问道:“王爷,因何如此?不战否?” 长平王一笑摇头:“文玄德英华内敛,不做意气之争。本王与他约战,他竟当着程作的面直言不敢应战,只让本王带兵去攻城。三千精骑,若是游击于野,本王有六成胜算,若是攻城,一成胜算皆无。不退做何?空耗粮草吗?” 韩晨也是皱眉,碰上文帅这种精明之人,实在也是无计可施,暗想当初要只是程作哗变,不带着文帅就好了。随即又摇头,这种臆想,此时还想它做甚?当下问道:“王爷,若叛军再袭青川,文帅借机举兵北上,如何应对?其所率虽只有四千之众,却是骁骑营精锐,极善长途奔袭。” 长平王面沉如水,答道:“本王已与文玄德定盟,他不做背袭之事,本王只与他争民心。” 韩晨大惊,急道:“王爷岂可如此!这可如何向圣上交代呀!” 长平王沉默,如何交代?恐怕不用交代了,叛军在四野迂回,轻易不能剿灭,疫疾难治,钱粮吃紧,百姓从贼…… 长平王幽幽一声长叹,苦笑道:“到时再说吧。” 文帅回城后,即刻张出榜文,招贤纳士。他与程作说时信誓旦旦,然心中却没有嘴上那样安稳。虽信长平王不会出尔反尔,但正如程作所言,他毕竟不是皇帝。历朝皆以仁孝治天下,若皇帝命他来战,他岂能抗君逆父?不过好在此时叛军犹存,当借此时机加紧招揽贤士,备战备防! 因了俅燕回医圣之名,榜文即出便有人来应,但多是书生。书生也便罢了,又多是夸夸其谈,浮躁之辈。文帅又不敢轻慢,怕一时大意,错失了人才,是以每天都在与人会面,每天都在听一些不切实际的论证,不胜其扰…… 俅燕回一直留意着锦杏的动静,自那次后,相公便再没去过她房里,她竟也不吵不闹,不命丫鬟来请。俅燕回算着日子,这一日回到宅中,不及回房梳洗,便直接到了锦杏房中。 俅燕回也不出声,推门便走了进去。锦杏侧卧在床边,丫鬟正拿着痰盂接吐。锦杏猛然见到俅燕回,立时脸色发白,忙坐起身说道:“jiejie来了,我受了些寒凉,吃得又不合适,腹中难忍,是以……” 俅燕回看着她,抬手摘了面纱,看她的样子就已然不必问脉了。俅燕回冷着脸走上前去,淡淡地说道:“自家便有医者,meimei身子不爽利,早该命丫鬟知会我,快些躺下,我给meimei诊上一诊。” 锦杏突然跪在俅燕回身前,抱着俅燕回的双腿哭道:“jiejie!meimei知错了,这可是相公的骨血呀!jiejie要怎么责罚,meimei皆无怨言,只求jiejie看在相公的情面上,饶了腹中的孩儿吧!” 俅燕回身上发抖,伸手按她脉门,片刻后厉声斥道:“你做的好事!” “jiejie!”锦杏死死地抱住俅燕回:“求jiejie宽谅,求jiejie念着相公的情分,放过这孩子吧!只要jiejie大发慈悲,meimei日后再不敢违逆jiejie。jiejie,孩儿下产,jiejie便抱去,只当是主母所出,自小便说与孩儿知晓,主母才是生母。jiejie!求你开恩吧……” 俅燕回当日说得斩铁截铁,可锦杏真结下珠胎,俅燕回又如何能狠得下心来。当下推开她,返身便走,锦杏哭喊道:“jiejie!饶了我的孩儿吧……” 文帅回来时,看到俅燕回脸色阴郁,问道:“娘子,出什么事了?”
俅燕回轻叹一声,答道:“锦杏怀了相公的骨血。” 文帅一喜,但随即又觉得不对劲,怀了孩子该是高兴的事儿,燕回怎么还掉着个脸?猛然想起当初桃儿便想方设法的避孕,又想起前些日见到过燕回揉后腰,立时明白了关键所在。所谓长子需嫡出,才合礼法。 文帅轻轻搂住她,亲了亲她的脸颊。俅燕回心中叹息,她所料不错,锦杏有了身孕,相公心里是极高兴的。本身相公就不太看重礼法,如今这样表现,倒像是他做错了事,在求她宽谅。 俅燕回侧过身看着他,说道:“锦杏脉息不稳,胎儿凶险。妾今日要问相公,相公定要据实相告,她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俅燕回有此一问,自然是想尽力保住胎儿,锦杏的脉象似是常闻麝香的结果,什么人才会常闻麝香?若是掉了胎,她又说过要打掉胎儿的话,只怕到最后会冤到她头上来。 文帅忙答道:“以前是翡翠楼的红倌儿。” 俅燕回垂了眼帘,暗自后悔逼着相公纳了她。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只怪自己错用了善心。说道:“妾曾说过主母流亡在外,若她受了相公精血,必要打掉胎儿。但话虽如此说,事到临头却硬不起心肠。今日说与相公知晓,她既是红倌儿,久闻麝香,若来日胎儿不保,相公须知非是妾不尽心。” 文帅搂紧了她,眉开眼笑地说道:“娘子心善,为夫岂能不知?娘子无需辩解,为夫自理会得。” 俅燕回瞪着他:“相公,妾有一言,敬与相公知晓。即便相公是借尸还魂之人,也当知世道人心。相公不遵礼法,难御庶人。此种事,万不可再有。” “是,是。”文帅连连点头,随后又亲又吻,弄得俅燕回也没了脾气,嗔笑道:“这般无赖,亏你还是主公。快去看她吧,代妾说与她知,妾定当尽心保她母子平安。” 文帅到时,锦杏正伏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文帅用眼色禁了丫鬟出声,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抚她后背。锦杏一惊翻身,眼神一滞,随即扑入怀中,放声嚎啕。 文帅搂紧了她,轻抚着笑道:“这是怎么了?燕回说你怀了身孕,让为夫来看你,还说会尽心保你母子平安。这是哪个惹你不快了?” 锦杏哭声一滞,心中暗喜,定是俅燕回说与相公,而相公不允她打掉胎儿。当下续而抽泣道:“俅jiejie要打掉胎儿,妾怕得紧。” 文帅一皱眉,这人真是没救了,还没怎样先要告状。但念她怀了身孕,只好温言抚慰道:“燕回心慈,话虽如此说,却不会如此做,你放心好了。” 锦杏娇缠道:“相公还不知俅jiejie的秉性吗?向来是言出必行的。相公,你可要护着妾才是。” 文帅冷了脸,推开她说道:“你且好生将养,为夫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起身便走,也不管她在身后呼唤,出了门返向俅燕回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