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毒疫初起
若说别的，可能鸨母不在意，但提到阴司偿债，来世福祉，鸨母迟疑了。她本就敬重文帅，不是因为文帅帮她赚钱，而是因为青川府大大小小的欢场宵馆，文帅都不曾去过，自从接走了曲问兰，便守着曲问兰和桃儿过日子。年纪轻轻，家财万贯，却能洁身自好，殊为难得。 鸨母想了又想，终于开口说道：“我们风尘女子，本也是江湖一支，当有侠义之气。既然文大人如此说，我出五万两，文大人满意吗？” “满意。”文帅笑答，他心里想的是三万两，如今多了两万两，哪还会不满意。 当下鸨母去取了银票来，文帅接过揣入怀中，不等她开口便说道：“再有大宗采买，我定会想着mama。” 鸨母本想叮嘱这话，结果却是文帅先说了出来，当下笑容满面：“文大人真是想得周到，mama我这里先谢过了。” 文帅说道：“mama客气了，其实我倒应该谢mama，指点我找到了医仙。对了，医仙托我给你代话，问你安好。” 鸨母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问道：“他还好吗？” 文帅迟疑了一下，看这神色，文帅不愿把实情说出，只道：“一如往常。” 出了贮玉馆，文帅又去找三位粮商。给了四万两，留下一万两是给葛大富的。让他做帐蓬分发给灾民。三位粮商惊叹文帅的本事，能从婊*子窝里抠出钱来，可谓是天下奇闻。既然连这钱都拿来了，三个老爷们还好意思再抠门儿吗？于是原定的五处粥厂，增到了十处。 葛大富也是心同此情，既然贮玉馆都出了银子，他又怎能一毛不拔，于是做了足用的帐蓬，也未计成本。 此番布置，文帅又是舍了一个人，赵得富。这老小子自以为京中有人，便觉得这青川府搁不下他了。实则说出大天来，也不过是个员外。文帅打定了主意，他不来找，绝不找他。 赵得富这几日也在街上转，上次向长平王告了状，结果是他成了被告不说，还要让在京城的儿子通关系，孝敬刘相爷，才能平了他私贩赈灾粮的事，心里虽恨，但对文帅也有了畏惧之心。 此次燕回县灾民涌来，赵得富眼见着十处粥厂搭起，露宿帐蓬雪片一样发下去，就好似文帅能掐会算，提早就做了准备一样。不仅是灾民感恩戴德，就连府城的百姓都在交口称赞。 一是赞宋大人爱民如子，二是赞文主薄调度有方，三是赞三大粮商和葛大富大仁大德，四是赞常人看不起却又离不得的贮玉馆，危难之时方见侠骨柔肠。 赵得富这个恨呐！连他娘的贮玉馆都成了侠义之士，而他赵得富却无人问津。人生在世，不过名利二字。利好赚，名难博！文帅竟能让贮玉馆这种地方都博了一个善名，这是赵得富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痛定思痛，赵得富突然悟通了。流水的知府，铁打的员外。宋大人即便此任不走，最多再续三年。而他赵得富却生在此处，也打算死在此地。文帅才华横溢，即便宋大人不带他走，迟早他也会另有高就。何必非与他见高低？ 常言道欺老不欺小，当初就是因为觉得文帅年轻，又看不起他布衣出身，所以才引此一番争斗，如今想来，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赵得富毕竟年长，让他放下脸面去找一个二十不到的小书生，他还真是难以启齿。于是备了些礼，往虎威镖局去寻总镖头了。 府城的医者都到了灾民聚集地，俅燕回自也不例外，身为医者，本有济世之责，普渡之念，何况又是燕回县的乡邻。 查了几名伤者，行了针敷了药，俅燕回心里打鼓。明明只是外伤，然而脉象却似有中毒的征兆。俅燕回又去查了几名看似受了寒凉，不住咳嗽的人，脉象也是如此。 俅燕回心下起疑，却不敢对人说起，先到几处水缸验了食用的水，又在临近的粥厂要了一碗粥，便匆匆赶回了文帅的宅子。 进宅门前，俅燕回先查了自己的脉，确认无事后，直接去找曲问兰，兹事体大，不可当着丫鬟的面说，又不能与文帅独处一室，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当着曲问兰的面说。 见俅燕回这么早便回来，又来找自己，曲问兰的心提了起来，忙拉她坐下，问道：“jiejie，可是要出什么大事吗？” 俅燕回看了一眼亭兰和翠香，桃儿说道：“你们两个先出去。” 两人退了出去，俅燕回这才说道：“夫人，我去查看了燕回县的灾民，有人似乎中了毒。但我查验了食用之水和发放的粥，无毒。或许这些人是在燕回县中的毒。” 曲问兰蓦然心惊，就在俅燕回来到前一刻钟，跟着文帅出门的小厮回来禀报，说文帅跟着宋大人和守备余大人去了燕回县…… 宋大人做事谨慎，他要亲眼看到受灾的情形，心里有了底，才好上折子要银子。毕竟朝廷是会派人下来看的，如果只凭臆想，万一错漏过大，到时不好解释。 文帅理所当然要陪同，但守备余天海本不必去，不过他的品级比宋大人低，出于官场的礼数，也便陪着去了。 三人骑着马，带着衙差和卫兵，走得倒是极快，傍晚时分便到了燕回县近郊，然而放眼望去，一片汪洋，再想向前，就要涉水而行。 看到水中仍有难民向府城方向跋涉而来，宋大人心生退意。此县恐怕已被大水吞没，想知道详情，不如待驻军撤回后，寻问参加救援的驻军校尉。 文帅看到一名老妇，不慎跌倒在水中，便再也没有站起来。文帅心里一动，说道：“大人，方才一老妇跌倒后便未站起，恐其得了疫疾，请大人速回府城，将燕回县难民疏导隔离。” 宋大人自有退意，但余守备却说道：“文主薄，莫要危言耸听，本将麾下尚有数百人在此地救援，若是文主薄的话传了出去，定会祸乱军心！” 文帅一笑：“敢问余大人，若是因怕祸乱军心，而见情不报，最终引来大疫难治，是否便合了余大人的意？” 余天海一皱眉，他的意思是说即使怀疑，也不要草率地说出来，没想到文帅几句话，反倒把他说成了有隐瞒疫情的意思。当下微怒道：“文主薄此言何意，是指我有意隐瞒疫情，不顾将士死活吗？” 文帅笑而不语，这种事他见得多了，往往就是余天海这副模样，初起之时稳如泰山，满世界找人要证据，到最后却因为处置不及时，而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宋大人说道：“都是为了百姓，咱们自家人就不要吵闹了。余大人言之有理，玄德也无错处。即刻召回兵士，速返府城，提早处置。” “是。”余天海抱拳答应，随后传令道：“命驻军回府城。” 传令兵领命，纵马向燕回县奔去。 文帅向余天海拱手道：“余大人，恕晚生无礼，燕回县兵士回城后，最好暂且隔离一处，避免与军中其他人接触。” 余天海一皱眉，拨出救援的兵士，多达五百人，驻军总数不过才一千二，如此处置，恐生哗变。当下冷哼一声道：“军中之事，不劳文主薄费心！” 文帅不再说话，反正也不关他的事。宋大人拨马回头，一众人回返府城。 路上，宋大人问文帅：“玄德，你说医仙此时会来府城吗？” 文帅曾向宋大人解释，说请来的是医仙的弟子，医仙不愿离开燕回县，只将医治之法传授给弟子，命其弟子到府城给凝蕊医治。 此时宋大人又问，文帅答道：“大人，晚生不敢做准。医仙虽然医术超群，但毕竟也是凡人。他居于山脚之下，大水来时首当其冲，只怕……已然葬身泽国。” 宋大人微微摇头，一听说是山洪倾泻，当时便想到文帅曾说过的，医仙为了采药近便，倚山而居。洪流带着石土突从天降，只怕医仙亡矣…… “唉……”宋大人喟叹一声，说道：“天意如此啊！但愿医仙之弟子，能有所建树。” 文帅回到家时，已近三更。看到卧房中堂还点着灯，知道问兰惦记着他，还没有安歇。不过怎么在中堂？推门进来，愕然看到俅燕回与端木凝蕊都在。问道：“出什么事了？” 俅燕回阻住问兰和桃儿，上前说道：“给大人请脉。” 文帅明白了，必是俅燕回发现了什么，回来告诉了问兰，是以全家人都聚在了一起。文帅抬起左手，俅燕回轻搭脉门，片刻后说道：“大人无恙。” 桃儿松一口气，说道：“可算放下心了，亭兰，快去让厨下把饭送来，这一天大家都没吃东西，可饿坏了。” 随后桃儿又倒了茶来，放在桌上。 端木凝蕊悄悄地把手里的糕饼放回盘子里，扭过头去擦了擦嘴。 问兰回屋淘了手巾，给文帅擦了脸，说道：“俅jiejie有事要说，相公坐下来吧。” 文帅点头，坐在桌边，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又看端木凝蕊，端木凝蕊站起身，走去问兰身边坐下。文帅说道：“俅姑娘请坐。” 俅燕回微微欠身，走到桌子另一边坐下，说道：“大人，我查看难民的脉象，似是中了毒。但不像是在府城中的毒。大人不在，我未敢向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