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青枝寒冷
见过太多如祁瑜那种心存野望,沉府极深的伪君子。 宁毓就实在是风光霁月的让人心悦不已了,这样温润如玉的有匪君子,也实在是很难让人生起厌恶之心啊,那怪不得………怪不得了呀。 梁媗的目光轻轻地就移向了身边的于翎,只是在所有人几乎都望向了宁毓时,她却发现,于翎竟是把头撇了开去,也因为她侧开了头,所以梁媗根本就看不清楚,此时的于翎眼中到底是怎样得一种情绪? 宁毓也来了,那人也几乎全到齐了,这一台好戏看得梁媗是应接不暇,而且也因了她和梁雍的在场,所以这一个下午,宁芷其实还是收敛了不少的。 可就算这样,她对于翎的敌意,梁媗仍然是感受得那么清晰明了,那就更别说在平日里,这两人是如何的不对盘了。 只是戏演得再精彩,也有散场之时。 就在差不多快接近申时末的时候,于李氏总算是派人来茶斋唤梁媗和于翎他们回去了。而这“精彩”的一天,也总算是要落下帷幕了。 三辆鎏金花阳绿翡的倒垂莲华车在前,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从于府离开,向着镇东大将军府驶了回去。 但与之前来时稍微有些不同的就是,在来的时候,梁思玄和沈氏是一人一辆马车分开坐的。 可在回去之时,这两人却破天荒的同坐了一辆马车。 “出什么事了?” 梁思玄的神色好像很是疲倦,一上了马车之后,便闭着眼靠在了宝石青织银丝的大迎枕上,揉着紧蹙的眉心。但就算如此,他对沈氏询问的语气却仍然是如夜久的倦舞一般,轻轻浅浅的。 “刚刚于jiejie和我提了一件事。”沈氏抬眸,淡淡的看了对面到如今,眉目愈发蔚然秀美得惊人的男子一眼后,便平静道:“于jiejie想让衍儿和漠珂缔结婚约。” “什么?”梁思玄蓦地睁开了琥珀色的瞳孔看着沈氏,有些微的惊诧,“你没有答应吧。” “自然没有。”沈氏斟茶,递了一杯给过去,“于jiejie不管性子还是为人都是极好的,但………衍儿和漠珂不适合。” 沈氏虽没有明说,但梁思玄却是懂的,于衍和梁媗的确是不适合,只前者那在于老爷子重病中,都还能日日待在书房之中“一心向学”的表现,梁思玄就不可能会认为于衍是适合他梁家嫡女婚嫁的适合人选。更何况,梁家和于家实在是太熟稔了,于宁两家小辈之间的那些纠葛,就算连梁思玄都是有所耳闻。 这样混乱的情况,于李氏想让于衍和梁媗缔结婚约,沈氏实在是不可能会同意的,尽管于李氏在沈氏眼中是女儿最好的婆婆人选。 但奈何于衍本身实在是太多问题了,所以就算再可惜,沈氏也还是与于李氏直言以告,认为于衍和梁媗之间并不合适,不管是她还是梁思玄,都是这样认为的。 于李氏是沈氏最欣赏的一位女子,因此她也不愿意欺瞒她。 而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一块材料,于李氏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只是作为母亲,无论如何也想着再努力一次,只要有了梁家这样的外家做靠山,那他们百年之后也可以放心啊。 但这是自己的私心,沈氏也没有成全的义务,沈氏能这样直言以告,于李氏也是感激的。所以尽管这个婚约连浪花都还没打起一个,就已经消逝掉了。 可沈氏和于李氏两人却还是一笑泯之。不得不说,沈氏与于李氏都是他们这一代少有的巾帼不让须眉之人。 “虽说我已与于jiejie把此事说清了,但还是想着要和你说一声,不然若于大人和于jiejie意见不同,又与你提起的话,到时你自行应允了,最后又难免落了面子,那就不好了。” 袅袅的茶烟,淡淡的在马车之中飘浮,把沈氏淡漠的声音仿佛都氤氲的温柔了起来。 可声音是能氤氲的错觉成温柔,但那清清楚楚的一字一句,却很难再让人误会些什么了。 梁思玄眉眼冷然,“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一人就拿主意,先不说没和你商量过,我便不会自己应下,就只父亲那边,我也不可能自主决定漠珂得亲事的。” “如此自然最好。” 沈氏抬眸,眼中尽是漠然,“今天的事情我会亲自和父亲交待,我也与你说清楚了,于衍和漠珂的亲事,我是绝不可能会同意的。” 此时明明车外的太阳都还未落山,但不知为何,车内却早已经满是寒冷了。 于府和镇东大将军府相距并不是太远,所以等梁媗他们回到梁府时,也不过才酉时初左右罢了,而在马车驶进二门时,梁媗和梁雍先登下马车,然后就在一旁等着梁思玄和沈氏。 “漠珂,你先带着雍儿回去吧,今晚你们的晚膳也摆在自己院内就行,不用过来请安了。”沈氏扶着弄琴的手下了马车后,便对已经站在了自己这边的梁媗和梁雍嘱咐道。 “娘亲是要去鹤寿斋吗?”而在把沈氏的嘱咐一一都应了后,梁媗和梁雍就围在了沈氏身边,轻声的询问道。 “嗯,娘亲有事要去向你们祖父禀报,你们就先回去吧。” 摸了摸梁媗的头,又掐了掐梁雍的小脸,尽管沈氏只是淡淡的笑着,但梁媗和梁雍却都笑得是眸子弯弯的在他们娘亲身边蹭了蹭、又蹭了蹭后才退开一步,向不远处一直等着沈氏的梁思玄安静地行了一礼,又向沈氏再行了一礼后才告退离开。 只是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梁媗和梁雍与沈氏之间是早已经说了好久,但与梁思玄之间,竟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在以前,是完全没有过的事情。 而到底是从什么开始,他与自己唯一的嫡女和嫡子之间,居然已经生疏到了这样的地步? 梁思玄看着目不斜视的向自己走来的沈氏,看着她微微地向自己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动身前往鹤寿斋时,薄唇微不可见的轻抿了抿——是从上一个冬天之后,开始的吧。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说到这儿,就不能不说起英王了,梁媗此时的神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可孟太妃却就不一样了啊。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这其中所代表了的问题,可是让得如今的梁媗不敢小看唐梦澜丝毫,毕竟若唐梦澜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个身份尊贵又个性刁蛮得天之骄女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睐?又怎么能让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赐婚于祁玚和唐梦澜的念头呢? 尽管最后,唐梦澜因了三皇子妃杨氏的一句话,就把建安闹得几乎满城风雨,而她与祁玚的亲事也因此最终没能成形,可就只是能使得孟太妃有了那样的念头,那就可以说明唐梦澜根本不是外人所传言的那般了。 “当年,三皇子妃一句‘此女有些刁蛮了’,就让得本都已经点头同意了与祁玚殿下得亲事的唐梦澜,一夜之间就把建安闹得是满城风雨,不止跑到了陛下面前去哭诉,而且还在潇雨寺‘巧遇’了与英王妃向来就交好的郦王妃,当场就委屈得是痛哭流涕,随即又与其母英王妃进宫去给冯贵妃请安,并且在冯贵妃宫里也是啼哭不止………不过就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建安就都在传三皇子妃不喜唐梦澜,甚至以婆婆的身份欺辱与她,最后使得冯贵妃找到了理由发作,连累得蕙妃都被文帝冷落了许久,而三皇子妃更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内,连宫门都没再出过一步。” “之后,要不是西边海寇忽然又蜂拥而来,使得海境战事忽起,英王妃和唐梦澜也不会急忙赶回到英王身边,那当年的事情也说不定不会就那样简单得平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