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盛春
钟家的七小姐?与钟晴八分相似?定要去好好“见识”一番? 梁媗被寒竹转达的这番话弄得是一愣一愣的,半晌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才忽地就沉了眼。 梁媗抿了抿她那粉白色的薄唇,在努力的稳定下了情绪之后,她才又看向了寒竹。 “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后替我多谢你家小姐,就说此时家母仍未至,等一会儿梁媗能随家母进入淑仪殿中赴宴时,再亲自向唐小姐道谢。” 寒竹应声,然后就恭恭敬敬的向梁媗行礼告退了。 但直到寒竹疾步离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梁媗的视线之内好久后,她却都还是一动不动的怔立着。 “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寒竹一走,翟mama和念湘就进了凉亭,走到了梁媗身边。 其中念湘见了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后,还是有些没沉住气的首先开口询问了。 “不妥的地方?那自然是没有的,皇后娘娘这一番昭然若揭的‘苦心’,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呢?”梁媗语气不善的说道,念湘却越是听得无解,可在看见了自家小姐现下的神情之后,念湘也就没再多问一句,只是静静地退到了一旁,不再打扰沉默中的梁媗。 凉亭外,有花树被风拂落花叶。 但片片疏疏之下,却是一地被践踏的春泥,无人问津,也无人在乎。 “小姐,小姐!”而就在梁媗望着凉亭外满地的落花发呆时,青茼却有些急急忙忙的就出现在了梁媗得视线之中,不仅让得梁媗从沉思之中回过了神来,而且也打破了小亭的沉寂。 “青茼,你回来了,娘亲呢?”梁媗一面让念湘扶着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青茼先坐下休息一会儿,一面又出声问起了沈氏。 “夫人已经离开麟央宫了,但好像是有事要吩咐刘mama去做,因此在半路上有些耽搁了,过一会儿后应该就会抵达淑仪殿了。”青茼见梁媗问,忙先放下手中的温茶,起身回道。 “娘亲有事吩咐刘mama去做?” 伸手压下了青茼的肩膀,让她坐下先好好休息,而梁媗自己则是喃喃自语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娘亲不先来淑仪殿赴宴,还在吩咐刘mama去办什么事情呢?况且这可是在宫城之内,娘亲可从来都是不喜欢插手皇族祁家之事的,除非………梁媗脑中一个机灵,突然就想去了先前在麟央宫里发生的事情。 对啊,她怎么会那么傻呢,只要是有关太妃她老人家的每一件事情,娘亲可都是不会等闲视之,更何况这次还是在娘亲的面前发生的。 那她娘亲就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了,这次要不把御膳房的事查个水落石出,那娘亲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小姐,我们要不要派人去麟央宫附近再请示一下夫人。” “不用了。” 梁媗摇摇头说道:“娘亲这会儿应该正在忙,就不要去打扰了,反正娘亲不来,我也不好单独进淑仪殿去赴宴,好在这会儿气候已是温煦,我们就在这儿凉亭里坐着也不碍事。” 此时已是盛春,气候早就温暖和煦,就算入夜,也是只有微凉之感,比起不久前的凛冬,那差别可真就是十万八千里,因此梁媗这番话也实不为过,青茼和念湘几人自然也就没什么异议了,在梁媗又回到了石桌后安坐时,青茼和念湘就把梁媗面前的松蒙又重新斟好了一杯。 绿烟袅袅,夜色朦胧,不远之外的淑仪殿内是灯火通明,云鬓影裳。 杨皇后的赏花宴,此时其实早就是开始的了,但今晚宴会的主人并不是沈氏。 所以就算现下沈氏和梁媗都还未到,可淑仪殿里的赏花宴却早就已经是开始的了,就在离凉亭不远的地方,殿内那些觥筹交错的丝竹之声,是不绝于耳的传了出来。 悠悠荡荡的就飘进了梁媗一行人的耳里,而一边是喧腾不已的宴会,另一边却是冷冷清清的小凉亭,这对比之下的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小姐,冷吗?要加件衣裳吗?”青茼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用了,这天气已经不算冷了,倒是你啊,衣服穿得这样单薄,不冷吗?”相比于青茼的担心,梁媗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道。 “青茼不冷,青茼的身子可好着呢,小姐不用担心我。”梁媗的关心,让得青茼的小脸上立即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也大大的扬了起来。 可就在梁媗和青茼正好不容易的玩笑了起来时,亭外的一个婆子却忽然高声叫道:“小姐,夫人来了。” 梁媗一愣,然后立即就扶着青茼的手出了凉亭。 “娘亲,你来啦。”在先对着沈氏行了一礼后,梁媗便笑问道。 “嗯,你等很久了吧。” 沈氏神色淡淡地对着梁媗点了点头,梁媗却马上就笑着回道:“也不是很久,况且娘亲也知道,漠珂对于这种宴会,向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娘亲不在,我不能先进去,漠珂可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梁媗不喜这种热闹的场合,沈氏自然是最了解不过的了。 此时当然也知这番话不是梁媗在信口开河。 但沈氏却还是轻轻地瞪了她一眼,说道:“不喜参宴,这是你该高兴的事情吗?从今以后,但凡是我出席的宴会,你也得随行。” “啊?” 梁媗登时就怔住了,完全没想到她娘亲会突然来了这么一招,顿时就打得她是头晕眼花了起来。 “啊什么,淑仪殿内的宴会早就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但完全就不给梁媗反应的机会,沈氏却已经率先转身,向着淑仪殿的方向走去了,梁媗蓦地就也哭笑不得的赶忙跟了上去,此时她除了苦笑以外,还能再说什么呢?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这里就不能不提英王了,但在说起英王时,梁媗此时的神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可孟太妃却就不一样了啊。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这其中所代表了的问题,可是让得如今的梁媗不敢小看唐梦澜丝毫,毕竟若唐梦澜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个身份尊贵又个性刁蛮得天之骄女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睐?又怎么能让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赐婚于祁玚和唐梦澜的念头呢? 尽管最后,唐梦澜因了二皇子妃杨氏的一句话,就把建安闹得几乎满城风雨,而她与祁玚的亲事也因此最终没能成形,可就只是能使得孟太妃有了那样的念头,那就可以说明唐梦澜根本不是外人所传言的那般了。 只是梁媗很忌惮她,但更忌惮她的人,却是钟晴。 “当年,二皇子妃一句‘此女有些刁蛮了’,就让得本都已经点头同意了与祁玚殿下得亲事的唐梦澜,一夜之间就把建安闹得是满城风雨,不止跑到了陛下面前去哭诉,而且还在潇雨寺‘巧遇’了与英王妃向来就交好的郦王妃,当场就委屈得是痛哭流涕,随即又与其母英王妃进宫去给冯贵妃请安,并且在冯贵妃宫里也是啼哭不止………不过就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建安就都在传二皇子妃不喜唐梦澜,甚至以婆婆的身份欺辱与她,最后使得冯贵妃找到了理由发作,连累得蕙妃都被文帝冷落了许久,而二皇子妃更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内,连宫门都没再出过一步。” 梁媗看着沉默不语的钟晴,继续说道:“之后,要不是西边海寇忽然又蜂拥而来,使得海境战事忽起,英王妃和唐梦澜也不会急忙赶回到英王身边,那当年的事情也说不定不会就那样简单得平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