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冷意
“大哥怎么会和沂国公走得近呢,沂国公如今虽然不再掌权,也不再询问朝堂中事了,可他依然不是大哥能接触到的人物啊。”梁媗不可置信的说道。 沂国公,这个名号是多么的了不得啊,文帝生母孝仁皇太后的母家,百年望族,西殷顶级门阀之一,其势力在建安盘根错节,深不可测。 尤其是老沂国公,当初在文帝刚坐稳帝位,欲把朝中所有与广明之乱的势力都全部拔除之时,老沂国公因身份的敏感,最后竟然急流勇退,为了不让文帝为难,竟是毫不犹豫的就放掉了手中的枢密大权,以四十六岁的壮年之龄,居然就从此赋闲在家,完全的自朝堂之上隐去了那曾经翻云覆雨的背影。 老沂国公,也就是文帝的母舅,为了文帝付出的可不是一般得代价,但老沂国公的这份牺牲,为沂国公府也带来了之后几十年的荣宠不衰。 但沂国公,也就是老沂国公的嫡长子景盎,在老沂国公去世袭爵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就算是在文帝极其看好他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出任了大相马一职短短几年的时间。 其后便又与老沂国公一般无二的闲赋在家,对于朝堂之事是不管不问的,除了一些必要得宴会之外,这位极得文帝圣眷的沂国公,一直都是深居简出的。 在建安之中,不管是上至贵族,还是下至平民百姓们,沂国公都是身份高贵可又给人有些太过神秘的感觉,毕竟这样一位出身不凡的王公贵族,可一不爱斗鸡走狗,二又不爱风花雪月,如此低调之人,又怎能不给人以一种神秘感呢。 但与其他人不同的便是,梁媗知道,在其他人眼中品行无可挑剔的这位沂国公,却是有着一个十分隐秘的爱好——***在沂国公府里,可是被沂国公景盎金屋藏娇着不少的美丽男子。 **在西殷乃至天下,都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在达官贵人之中,互相赠送佳人与美丽的少年更是极其频繁之事,若说沂国公景盎有此爱好,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让得梁媗厌恶的是,沂国公景盎不止喜爱***对于被他看上的美丽少年,他不但非得得到其人,并且还不惜不择手段的强抢回去,一不如意,那动辄便是折磨至死的结果。 在前世的时候,在文帝驾崩后,沂国公府的荣宠便开始衰败,在怀帝登基第二年之时,沂国公景盎便因了与祁怀看上了同一个**而起了争执。 最后残暴的祁怀自然是毫不留情的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定了沂国公景盎一个大不敬之罪,本来祁怀是打算给景盎一个死罪的,但由于文帝对老沂国公的感念极深,在死前对于沂国公府的安排也很多。 所以祁怀最后是没能得逞,在多方的干预之下,沂国公景盎最终的结果便是被剥爵抄家,赶出建安,辗转发配去了江南的一个小镇,从此失去了消息。 可这出闹剧,真正让得人吃惊却才要刚刚开始呢,就在沂国公景盎前脚才被赶出建安之后,祁怀后脚就开始命人去查抄占地巨大的沂国公府了。 本来祁怀只是想赶紧接收沂国公府里的美人和金银财宝们,但让人惊愕的便是,在禁军踢开了沂国公府的大门之后,除了那与皇宫三千佳丽相比也毫不逊色的美人们,以及那满屋满屋的黄金白银之外,使得禁军们望之色变的便是,在沂国公府之下一间间的暗室内,那一个个被折磨凌辱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少年少女了。 那种惨状,是梁媗这个只听过一两句得描述之人,都感到浑身血液竟皆冻结的地步了。 而要不是她的确知道这是真实发生过得事的话,那她是绝对不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人面兽心之人。 可梁媗现下是听到了什么?梁羡竟然与沂国公景盎走得极近了起来,梁媗简直是想都不敢想象,梁羡这到底是要干什么,竟会与沂国公景盎这种人走到了一起。 梁媗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沈氏,而沈氏却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也并未立刻回答梁媗的问题,在长长的沉默之后,沈氏才终于开口了。 “羡哥儿是怎么接近沂国公的,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既然发现了这件事,那他前段时间一直在撺掇你父亲,想让梁茂搬出内院的原因,现在总算有些眉目了。” 有些眉目?什么眉目,这和梁羡想让梁茂搬去外院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梁媗一时之间是完全就没有头绪的,也没弄懂她娘亲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就在梁媗的身子又因刚刚听见景盎之名,而再一次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之时,梁媗才猛地反应了过来,沂国公景盎极其喜爱男色,尤其是面容越俊美,他就越是喜爱。 那在完全继承了梁思玄和韩氏得绝艳容貌的梁茂,本身姿容便就是数一数二的了,这要是放在了沂国公景盎的面前,那简直就是国色天香之辈啊。 要是谁想要讨得沂国公景盎的欢心,那只要把梁茂这等绝色的少年送去,还会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吗?只要沂国公景盎得到了梁茂,那梁羡以后就算是想通过梁茂控制沂国公景盎,那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而只要梁羡有了沂国公景盎的鼎力支持,那他还愁什么呢,尽管现下文帝依然还是缠绵病榻,可文帝终归是未曾驾崩呢,在那集权层里的半数大佬之内,沂国公景盎的话可还是有着极大的份量啊。 只是若真像梁媗想的那样,梁羡为了能与沂国公景盎搭上关系,明知前方是什么,却仍然不惜把梁茂亲手推进那个火坑的话,梁羡怕就真的是没救了。 梁媗从来都没想过,梁羡竟然会铁石心肠到了这种地步、也胆大包天到了这种地步,不管再怎么说,梁茂也是镇东大将军府梁家的儿郎啊。 就算他真的人面兽心得可以把梁茂双手奉上的送进了沂国公府那个地狱,但他就不怕祖父和父亲知道了此事后会如何的雷霆震怒?或者,他有十全的把握不会让祖父和父亲知道此事? 茂哥儿今年可也八岁整了,又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稚儿,若他真遭受了那种对待,那以茂哥儿的脾性,他绝对会羞辱至极,也绝对不会就那样算了,要是不把此事直接捅到父亲、甚至是祖父面前,让得梁羡遭受雷霆之怒的话,那就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茂哥儿了。 只是梁羡仍然敢冒大不韪的行此之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梁媗忽然就觉得脑子里乱得不行,当下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了,而沈氏见状,竟是轻叹一声后说道:“这件事你也不用再多想了,反正那日误打误撞,你终归也是解了一次危难,反正茂哥儿近两年内是不会搬出内院去的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是。”梁媗低低的应了一声,她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此时她的思维实在是有些太过混乱复杂了,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此便只好听她娘亲的话了。 什么都不去想,梁媗努力的在放空着自己的思绪,最近让她措手不及的事,发生得实在是太多了,意外一个接一个的到来,打的她是一点还手之力都快没有了。 梁媗现在最需要的,可能就是好好的休息一会儿了,什么都不要去想、不要去考虑,这或许对梁媗来说是最好的了,最起码在当下就是这般。 夜已深,梁媗默然的自南兰溪畔出来,乘上软轿,一路安静的行往小云曛,沿途之中除了几只稀少的珍禽还能看见它们美丽的身影外,一路上就都只是树影婆娑了。 凛冬寒风呼啸,在冬风吹过了树枝的枝桠之时,叶子的沙沙声便响成了一片,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之中,听来更是显得多了几分的萧瑟之意。 梁媗沉默着,在透过了软轿大滚金枝的纹绣百蝶软帘,梁媗默然的看着外面那一片片被银白色得月光所包裹住的芍药花田,出神的想着,它们曾经姹紫嫣红的艳丽模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梁羡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会这般的不择手段了,是从韩氏去了悲慈庵之后吗?好像不是的,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心狠手辣得让她都吃惊不已了。 可若说他对其他人都是一样的,能毫不手软得就不择手段,那当他对待一母同胞的梁婳和梁茂时,竟也可以这般铁石心肠的时候,那梁媗就觉得太过可怖了。 要是一个人是谁都能出卖、谁都不在乎之时,那也未免太让人生畏了,梁媗只要一想到,梁羡是主动的想把梁茂送进沂国公府的时候,她就觉得浑身泛冷。 真不知道日后,梁羡又会用怎样的手段来对付雍儿呢?若连茂哥儿都不能幸免的话,那雍儿又会被他置于一个怎样的位置,梁媗简直想都不敢去想。 今晚夜色深沉,而梁媗更是觉得这是一个无比寒冷的冬夜,比起前几晚大雪纷飞的夜里,梁媗觉得今天晚上才是最寒冷的那个冬夜。 此时也正是风在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梁雍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