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城北
3月14日，星期日，费城。 早春三月，春风拂去了冬日的冷寂，春意萌发，让人心里也变得暖暖的。 今天是李止风自来到贝拉的安全屋之后，第一次踏出门外。他脸上仍然缠着棉纱，但还是感受到春的召唤。和煦的春日激活了他疲乏的身体，憋在安全屋中的烦闷也被春风一扫而空了。 虽说整个人都为之一振，但那心中的澎湃也只是持续了数秒便归于平静。 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李止风想到自己恐怕连少年都无法活的完整，便也没有心思在乎那绚烂的春天了。 对他来说，任何的美好都不关心。 今天是李止风去拿新身份的日子。 贝拉一大早就闷在她的化妆间中，像一个演员一样揣摩着今天将要扮演的角色。她坐在梳妆镜前，回想起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禁苦笑起来。 自从照看李止风之后，贝拉几乎没有离开过安全屋。她不但没有去打理生意，就连SRV的联络也是随便搪塞了。这种之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现在却天天都在上演。 她心里明白，换做是以往，即便酬金再高，她也不会接这样费力不讨好的工作。她之所以能一忍再忍，都是因为那个人。做这件事唯一的动力就是藏在她心底的那丝情感，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那个人失望。 想起接下来还要出门与送身份的人接头，贝拉又皱起了眉头。她真的觉得自己很不争气，这种没营养的工作，柳光成随便叫个人转告她帮忙，她竟然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了。想到这里，贝拉把头埋进了双臂之间，止不住的娇叹。 早上八点多钟。 “贝拉，我一定要去吗？我这样出门也太……”李止风钻入车中，发现阿雅正坐在车里。他从昨晚就注意到阿雅似乎有些心事。当他发现阿雅竟然也跟着出门时，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啧，你以为我想带着你啊，还不是……哎，总之给我老实呆着，少说话，我心烦。”贝拉烦躁的撅嘴吹了吹自己的刘海，自后视镜扫了一眼阿雅之后便发动了汽车，缓缓驶出车库。 来到美国的这段时间里，李止风要么跟柳光成他们住在监控车上，要么就是住在那条万神殿控制下的奇怪街道中，对这个国家的百姓生活并没有太多认知。而贝拉的住所属于费城的高档社区，不但规划的尽善尽美，而且周围的配套设施也非常完备。在贝拉家的周边，李止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美国社区，亲身感受到了这个国家的风土民情。 透过车窗，李止风能看到很多人正在自家的院子中享受着暖洋洋的周末时光。有些住户正全家出动，在自家的绿地上修剪草坪种植花卉；有些人家正在院中忙前忙后，好像中午将有什么派对要在那里举行，还有些年轻夫妇正在院子中陪着孩子玩耍，看起来很是温馨。 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让李止风看得出神。让他又感觉到自己存在于这个国家是那么的不真实，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费城的街道跟纽约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有些年代颇为久远的建筑与现代建筑比邻。只是费城市政有个特别之处，几乎每过个几条街道就能在一些建筑的墙壁上看到色彩艳丽的巨型壁画。 这些壁画多是写实派画风，其生动形象的手法令李止风赞叹不已。虽说有些构图让李止风感到费解，但他仍能从中感觉到一丝劝人为善的宗教气息。 李止风本想开口问贝拉这些壁画的事，但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贝拉那张不耐烦的脸，于是也就作罢。他又扭头想问阿雅是否了解，但却看到了阿雅脸上复杂的神色。 “贝拉，我们这是去哪？”阿雅低声问道。 贝拉没有理会阿雅，却笑着对李止风说道“你知道费城的别称吗？” “不知道……” “这里又被称作友爱之城。哼，这个昵称其实挺讽刺的……” 驶出676高速，贝拉继续驱车向北，两旁的街景逐渐变得寂寥起来，一些废弃的厂房映入眼帘。 见李止风也看出了端倪，贝拉接着说道“这里曾经非常繁荣。随着工业潮回落，失业率暴涨。贫困使得犯罪率持续上升。在费城，据说每二十人之中便有一人跟警察打过交道。你也看到那些壁画了，大部分都是劳改犯参与绘制的。” “真的？”李止风难以置信。 “城北老工业区，我是经常来的，在这里能搞到一些平时在市面上难以入手的物资。瞧，你看看这附近的涂鸦，感觉是不是很不一样？” 李止风这才注意到路边涂鸦的不同。那些涂鸦的构图充满着不羁与反叛，与刚才的那些巨型壁画的意境截然相反。有些涂鸦更是覆盖在原作之上，充斥着一些肮脏下流的元素，让周围的环境显得十分混乱。 “这些都是那些法外之徒，或者有犯罪动机的人的作品。像是某种……对抗。” 李止风开始留意到街边的路人。不少衣着怪异，身上布刺青的年轻人正三五成群的赖在街边，一眼便能看出那些人绝非善类。 李止风还在思考着贝拉的那些话，猛然感觉身边好像正传来若有若无的颤动。他扭头看了看身旁的阿雅，大吃一惊。 只见阿雅将头埋得很低，好像生怕被窗外的路人认出一般。李止风能看出她的克制，阿雅正在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阿雅，你……你这是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见自己的样子被李止风发现，阿雅的克制在一瞬间崩溃了，她用双臂将头抱的死死的，蜷缩在座位上低声呻吟起来。 李止风脸色大变，他轻抚着阿雅的后背，焦急道“贝拉，你快看看阿雅这是怎么啦，她……” “你别管她！”贝拉几乎是爆喝一声，语气中的狠劲儿吓了李止风一跳。 “开什么玩笑……人都成这样了，你……” 贝拉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仅用表情就让李止风彻底闭嘴了。 李止风见贝拉那气愤的样子感到莫名其妙，他知道这时候跟贝拉讲道理根本是自讨没趣，便不再理会，只是在阿雅身旁不断的暖声安慰着。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贝拉一行驶入了一间废旧的厂房之中。 这间钢结构的厂房大概有一千多个平米。厂房的部分围墙已经透风，房顶也是勉强能够挡雨。在厂房的一侧有一排砖砌的两层小楼，看起来像是原先作为办公室使用的。只是这栋小楼已经被涂鸦糟蹋的不堪入目，像是被纹满了低俗的刺青。 一些已经锈的十分严重的废旧设备被随意的堆在厂房的一侧。厂房正中放置着一些废旧的沙发以及桌椅，几个由油桶改造的炉子放置在四周，俨然一副流浪汉之家的样子。 贝拉将车停稳，冷声道“阿雅，下车。” 搞不清状况的李止风感觉阿雅颤抖的更加剧烈了，她那惊恐的样子让李止风都不安起来。 贝拉怒冲冲的走下车，拉开了阿雅一侧的车门，一把抓住阿雅的衣领就要将她拽出车外。 “给我下车！” 阿雅突然哀嚎起来，她死死搂住座椅，不住的哀求。然而贝拉眼中丝毫没有怜悯，根本不理会阿雅的哀求，她厉声道： “你个没用的丫头，这个坎若是过不去，你之前的努力都是白扯，你快给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