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判官奇遇(1)
唐朝天宝年间,内忧外患,硝烟四起,因战乱而亡的军士和百姓不计其数,人间犹如地狱,而地狱却更像是人间。 幽冥地府中,阎罗王、崔判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及一群阴差小鬼个个都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断头鬼、饿死鬼、吊死鬼、落水鬼、病死鬼、冤死鬼等等像饺子下锅般,一股脑儿都快挤爆了地府的大门,连黄泉路上都排着一溜儿的长队,收都收不及。这只是其一,其二还要对每个鬼进行宣判,哪个生前做了恶事,就归入畜生道,罪大恶极者则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各种酷刑,哪个生前行善积德,就归入人道,要是个吃斋念佛的大善人,下辈子还有机会投个好人家,总之每个鬼都要判得清清楚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这可把崔判官忙活坏了,十二个时辰连轴转,这手在生死簿上划写就没停过,是神仙也吃不消啊。 这天忙里偷闲,崔判官命两个阴差替他做事,自己上了人间,倒要看看人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加班加点的手忙脚乱。不来还好,一来就碰上两队人马在厮杀,崔判官见多识广,还是被战争的惨烈所震撼,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刀劈斧砍,至死方休,这场面堪比无尽炼狱。人间的大是大非他管不了,不然违逆了天意,是要遭天谴的。 他本想就此回去,却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他四下观察,在一口水井中找到了一个婴儿。婴儿被放在木盆中,在水面上摇来摇去。他见婴儿甚是可爱,心生怜爱之心,一手把婴儿抱入怀中安慰,可婴儿见到他那张大红脸和杀气腾腾的眼睛,哭的更凶了。 他往水井中看了一眼,哈哈大笑,原来还没有变成人样,于是默念一句口诀,变成了书生打扮,这也是他生前的模样。 经过一番连哄带逗,婴儿在他的怀中不哭不闹,反而“咯咯咯”笑起来。但是他转念一想,他早晚要返回地府,不可能带活人回去,于是就想去找婴儿的亲生爹娘。 一转眼,厮杀已然结束,尸横遍野,一些老弱伤兵正在收拾残局,想必里面也没有婴儿的亲人,即使有也无用了。 离开战场,崔判官翻过一片树林,来至一个城镇。城门官兵戒备森严,挨个检查,遇到看不顺眼的百姓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怕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婴儿会被盘问,不必惹出事端,便在遭盘问时对官兵的眼睛施出障眼法,顺利通过。 这个城镇还是挺热闹的,买的卖的耍的看的,一条集市街上人头攒动,人挤人,物压物。他把婴儿紧紧抱在怀中,渐渐就觉得胸口热乎乎的,一摸,一闻,原来是婴儿尿了。 他捏着婴儿的小脸苦笑几声,抬头一看,刚好经过一家客栈,心想里面应该会有人换尿布吧。 店小二见有客人上门,吆喝着迎客入门,却见一个大男人抱着婴儿好生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崔判官朝四周看了看,在里面吃饭喝茶的客人同时也看向他,都散发出异样的眼光。他干咳了几声,掩饰起尴尬,怪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应该变个妇人的模样才不会引起注意,可现在为时已晚。 他旋即让店小二准备了一个房间,匆匆上楼,又让店小二去找个奶妈过来。 店小二平生还没有遇到过这种要求,试想哪里去找现成的奶妈,于是向掌柜请教。掌柜一听这话顿时打了个激灵,最近衙门不是正在通缉拐卖小孩的案犯么,这人一副书生打扮,单身一人既没有跟随家眷又没有携带行李,行事乖张,怎么看也不像正经人。两人一经商量,店小二赶忙向衙门去报案。 说来也巧,店小二到了衙门跟捕头一说,再看被通缉的那几个案犯的画像,其中一人和崔判官长得是一模一样。捕头冁然而笑,一声令下,和数个捕快带上刀棒直奔客栈。 客栈房间里,崔判官正在和婴儿逗乐,一会儿变个铃铛,一会儿变个拨浪鼓,好不愉悦,哪里会知道麻烦事将找上他。
过了一阵,只听一大帮人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前,捕头一踹房间门,数把刀棒就往崔判官的脖子上架。 崔判官定睛一瞧,捕头手上正举着一幅画像,只见上写着“通缉犯”三个字,竟然就是他的长相。 这种没来由的事,崔判官当然不肯束手就擒,当即怒火中烧,一摆手当场撂倒了所有捕快。捕头见状,拔刀就砍,被崔判官轻松击倒,连根毫毛也碰不到。 本来是抓人,现已演变成掐架,衙门中人岂会怕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当即又发起一轮攻势,还是没拿下崔判官。 崔判官面对数个凡人自然不惧,可架不住他们人多碍眼,一个不留神,婴儿被个捕快抱走,一转眼就出了门,只听得“哇哇”的啼哭声。 崔判官很是无奈,追出去怕再引起事端,不追就被当成了通缉犯,思量不定,哪知这帮人不由分说,枷锁已经套在了他身上。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只能乖乖就范。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崔判官身居阴间官职,手捧生死簿,手握勾魂笔,生死各命只在他须臾之间,没想到在阳间却成了束手无策的犯人,和一伙地痞流氓关在了同一监牢中。监牢又臭又脏,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简直比地府还难受,众目睽睽之下又无法施展法术,那叫一个憋屈。 好不容易熬到夜半一更,犯人和狱吏都睡得七荤八素,崔判官施出隐身术,从监牢逃出。这衙门中人为了破案,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对待他都这样,对待一个婴儿指不定会如何处置,他不放心,还是想亲自去找婴儿的本家,于是在衙门各处寻找着婴儿的踪迹,果然一间房中听到了些许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径直走了进去,因为隐身,所以没人能见到他。他瞧见房中还点着蜡烛,蜡头就剩一点,片刻即灭,而卧榻上果然躺着一个婴儿。婴儿此刻已经换了干净的襁褓,睡得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