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重复（2）
洗漱完毕，他看到母亲已经从外面买来了早饭，有皮蛋粥、水煮蛋、油条、水饺、饭团等等，和昨天的一模一样。 吃完早饭，史笛回房间把准考证，身份证，铅笔、钢笔、橡皮等一一装入笔袋中，和父母打了招呼后就出了门。 考点离史笛家大概十五分钟的脚程，这一路让他想了很多，他实在对自己没信心，觉得这跟犯人赶赴刑场差不多。当他站在考点大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一个考生都没有。他以为是自己来早了，就在大门口又等了半个小时，眼看已经到了进考场的时间，于是匆匆给学校保安亮出准考证，却遭到了阻拦。 回家的路上，史笛始终不敢相信，保安多番解释后才让他勉强相信明天才是考试时间，这让他疑惑不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查验了报纸的出版日期、电视新闻的播报时间、电脑和手机上的显示时间，甚至打电话给父母、同学，这才确定是自己搞错了。 虽然这件事始料未及，但史笛却没让自己钻牛角尖，马上恢复了平静。 父母这会儿已经上班去了，他不确定是否因为最近的压力太大发生了幻觉，既然明天才考试，那么至少可以再轻松一天。 就像临刑前的犯人突然被告知得到缓刑一样，史笛感到无比兴奋，心情好的不得了，他决定利用这一天好好给自己犒劳一番。 他想通了，反正就一天时间，复不复习都一样，这几天他都闷在房间里，除了早午晚的吃饭时间，几乎没出过房门，现在家中无人，就没有了顾忌。想了一会儿，他去了趟超市买了些零食，又在网上下了几部恐怖片，都是上半年的新片。 喝着冰镇的橙汁，史笛播放了一部名为《死亡循环》的国内恐怖片，内容是几个朋友驾车出外旅行，夜间行路进入到一个无名的村庄，在村庄里，怪事一件件发生，最后朋友一个个失踪，直到主角看到真相后却发现这只是一个噩梦，他们仍然在路上，不久夜色降临，他们进入了一个无名的村庄，再次发生了和之前同样的怪事，主角最后彻底疯了。 虽说演员不知名，但史笛认为故事情节很有意思，和知名的心理悬疑片《恐怖游轮》有的一拼。 电影放完，母亲差不多把午餐做好了。父亲中午不回家吃饭。 厨房里，母亲关切地问道：“小笛啊，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啊？” 史笛想起应该是早上的那通电话才让母亲有此一问，于是说道：“没有，是我记错了。” 母亲“哦”了一声，端出一大碗的鱼头汤往他面前推了推，说道：“这是中午对门的王阿姨送的大鱼头，说是给你补补的，多喝点。” 史笛刚拿起调羹，手就僵住了，再一看其他菜，忙不迭地问道：“怎么今天的饭菜和昨天一模一样啊？” 母亲笑着说道：“怎么会一样呢，为了高考，我是顿顿给你换花样。” 史笛说道：“不会啊，我记得昨天也是鱼头汤啊。” 母亲回道：“怎么会呢，这鱼头是你王阿姨今天刚从老家带回来的，昨天她又不在。” 看着史笛异常的表情，母亲关切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他像触电似的往后靠。接着他快步回了房间，锁上房门。 母亲急切地敲着门询问原因，史笛应付了几句后再次点亮电脑屏幕，这时，那个聊天窗口“如约”出现，就好像是在专门等着他似的。 “明日世界”发来一条信息：“还满意吗？” 史笛为之一怔：“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昨天发生的事又在今天发生了，还是我精神分裂了。” “因为你过得就是昨天，在你彻底排除压力之前，明天永远不会到来，所以你还满意吗？” 史笛小时候经常会有一种想法，尤其是在得到奖赏、过年过节时，他希望这一刻这一天永远不要翻篇，享受着快乐的时光，但往往一觉睡醒回到现实时，他又不得不接受快乐消失后的怅惘。 “满意。”史笛敲出了这个两个字后亢奋地站起身，他意识到小时候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怀着激动的心情，他又回到了餐桌。 母亲望着反复无常的史笛，茫然不解，暗忖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史笛随便扒拉几口，又回到房间，这会儿，他已经把高考抛之九霄云外，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利用今后重复的每一天。 虽然看似只有一天，但却是永远，他有大把的时间用来玩，把之前逝去的快乐弥补回来。看电影、看漫画、玩游戏、郊游……史笛把计划列成一个表写了满满一张纸，心满意足地放在书桌上。 随后，他出了门。他去了几个同学的家，有的正在埋头苦读，有的直接拒绝了见他。看到他们忧心忡忡的样子，史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明白其他人是不会理解他的，但那又怎么样，他要的不是理解，而是与众不同，他决定不再把青春浪费在无用的课本知识上了。 “在你彻底排除压力之前，明天永远不会到来。” “明日世界”的话深深烙印在史笛的脑子里，他开始思考为什么需要“明天”，既然“明天”是末日，那么时间终结在“昨天”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晚，他没有忐忑不安入睡，他睡得很香，一夜无梦，一觉天亮。 重复的第二天，史笛窝在家里享受着私人的订制时光。 重复的第三天，史笛继续窝在家里享受着私人的订制时光。 重复的第四天……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史笛已经记不清了，他无心记住那些无关紧要又重复发生的事。渐渐地，他找不到人说话，找不到新鲜感，不知道和每天面对的父母说些什么，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一切都是“ctrl c”和“ctrl v”之间的切换，生活变成了一部循环往复的电影，每个细节、场景、人物都是一样的出现，一样的消失，再出现，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