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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番外【猜】

    彼时,富察氏正在屋陪江氏说话,见到芮盈过来,又惊又喜,正要起身见礼,芮盈的手已经按在她肩上,柔声道:“这是家,母亲不必多礼,嫂嫂也是·”

    她的话令江氏停下了起身动作,不过还是坐上床上行了个礼,眼隐有感激之色,江氏很清楚,自己能以江家义女的身份顺利嫁凌家,与荣禄成就百年之好,全赖这位少有谋面的小姑子从周旋。

    “姥姥!舅母!”跟在芮盈后面进来的轩辕蕴乖巧地喊了一声,随即盯着江氏身边那个被裹在襁褓小婴儿问道:“这便是弟弟吗?他好小。”

    富察氏听了在一边笑道:“刚生出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阿哥那会儿可是比他还小一些呢。”

    自己比他还小?轩辕蕴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有些不相信,伸出小手轻轻地在婴儿脸上碰了碰,比自己肌肤还要幼滑柔嫩的触感令他很是惊奇;至于熟睡的小婴儿仿佛感觉有人在碰他,还没有长出睫毛的眼睑动了一下。

    芮盈看到孩子颈上挂着长命富贵锁,正是她昨日命白珠带回来的,“孩子取名了吗?”

    富察氏怜爱的看了一眼孩子道:“取了,是你父亲给取的,叫子宁。”

    “子宁。”芮盈轻轻念了几遍微笑道:“是个好名字。对了,母亲,父亲和大哥他们人呢?”荣祥在五十二年的时候去参加武举,虽说没夺成武状元,但也名列二甲前列,已在武举之后被招入军,走上了他一直渴望的武官之路。这些年一直在外,少有回来的时候,所以芮盈并未问他。

    富察氏刚要回来,帘子突然被人挑开,一抹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母亲,枸杞乌骨鸡汤炖好了呢。”

    芮盈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一张娇艳如桃花的脸庞随着她的转身映入眼睑,正是足足五年不曾见的瑞奕。

    看到芮盈,瑞奕脸上的笑容顿时为之一僵,显然没想到会在此刻遇上,一时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有些尴尬。

    富察氏见状忙对芮盈解释道:“忘了与你说,兰儿也来看她**子与侄儿。”

    芮盈颔首,随即垂下眼睑唤过轩辕蕴,“叫姨娘。”

    “姨娘。”轩辕蕴的声音令瑞奕回过神来,扯了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低头上前几步,朝芮盈欠下身去,“李瑞奕见过凌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吧。”芮盈淡淡说着,并没有姐妹相逢的喜悦;事实上,五十年发生的那些事,早已磨尽的那些个姐妹情谊,再相见只会令彼此不自在,相信这一点瑞奕也明白,所以这些年都刻意避着她,更不曾来过皇宫。

    瑞奕起身,示意跟着她进来的丫头将鸡汤放在桌上,随即对富察氏道:“母亲,嫂嫂,我想起家还有些事,先走了,改明儿再来。”

    “不是说吃了饭再走吗?”见她要走,富察氏忙唤道。

    已经走到门口的瑞奕脚步一滞,但也仅仅是一滞罢了,旋即以更快的度离去,仅余下一道声音,“不了,我吃不下。·”

    富察氏无奈地看她的身影越离越远,继而对还站在原地的芮盈嗔怪道:“你们俩始终是嫡亲姐妹,难道还真要一辈子不睬吗?”

    芮盈默然,许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不睬总好过为敌。”是啊,即便一辈子形同陌路,也要好过姐妹相残。

    富察氏晓得这个道理,可看着芮盈与瑞奕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生难过,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盼着这两个女儿能重修旧好。

    看到富察氏这个样子,芮盈始终是不忍心,取下绢子拭去富察氏不小心滑落脸颊的泪水,轻声道:“一切随缘吧,也许会有那一天。对了,母亲,瑞奕在李府还好吗?”

    听得芮盈这么说,富察氏心好过了许多,点一点头道:“耀光待她甚好,婆婆也是一个性子温和的,这几年倒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那便好,看来当年我替瑞奕选的路并没有错。”她言,心有几分欣慰,虽然回不到从前,但也不希望瑞奕过得不好,所幸一切尚如人意。

    “若儿,你有没有怪过母亲?”富察氏突然这般问,当年她为了瑞奕,厚着脸皮去求芮盈,甚至在一时激愤下,打了她一巴掌,虽然数年过去了,但每每想起,始终有所不安。

    芮盈不语,要说心全无芥蒂,那必是骗人,可若说怪岂非伤了母亲的心。在这样的犹豫不决,芮盈突然感觉到有人牵了她的手,低头看去,却是轩辕蕴,他正仰头看着自己,目光是那样依恋,儿子对母亲无丝毫防备的依恋。

    罢了,她始终是生养自己,赐自己血rou生命的母亲,该过去时就让它过去吧。

    想通了这一点,芮盈突然觉得无比轻松,目光亦柔和了许多,在富察氏略有些紧张的注视下说道:“怪与不怪都已经过去了,您始终是我母亲。”

    芮盈的话令富察氏放下了提在喉咙的心,虽然这些年芮盈一直待他们极好,就连这处宅子也是芮盈出银子置下的,但始终有阴影挥之不去,直至今日方才算是真正的雨过天晴。

    从凌府出来已是午后,不知何时外头开始飘起了细如牛毛的雨丝,纷纷扬扬,在登上马车后,憋了许久的轩辕蕴终于忍不住问道:“母亲,为何儿子以前从来不曾见过姨娘?”

    芮盈晓得他是在问伊兰,不过她与伊兰之间的恩怨没必要让轩辕蕴一个孩子知道,逐道:“姨娘是母亲的meimei,只是在轩辕蕴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出嫁了,这些年不常回来,你没见过也不稀奇。”

    轩辕蕴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待要再问,一抬头却发现芮盈已经闭上眼睛,只得咽下那份好奇,倚在芮盈身边把玩起了昨日虎子离去前送给他的竹片与竹棍,听虎子说这东西叫竹蜻蜓。

    回到雨墨殿后,李卫一家都在,专门给皇宫制衣的师傅正在给他们各自量身,桌上除了摆着水秀她们从库房挑出来的料子外,还有几筐子干货,奇道:“这是哪里来的?”

    李卫忙道:“主子,这是奴才特意从江阴带来的土特产,给主子尝个鲜。”昨日他们急着过来,不方便带,今日记着要来量身做衣,便顺道给拿来了。

    “从江阴到这里,本就千里迢迢,再带着这么些个东西岂不是更难走,往后可是不要再带了。”

    “哎。”李卫答应的倒快,不过芮盈却晓得他这是口应心不应,每次过来自己都要说上他一番,可来年他还是照样大包小包地带来,实在令人无奈。

    等他们都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放晴,夕阳的余光将天边映染得一片通红,五彩斑谰的晚霞,似如一匹天女织就的彩锦,闪耀着万道霞光,积在地上不曾褪去的水渍也在这片霞光的斑斓生姿。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静静看着美仑美奂的霞光,芮盈无端生出几许感慨来,这样的美景无疑令人心醉沉迷,只可惜,美景过后,这片天地便要限入无尽的黑暗;再想见如此美景,便要等到明日黄昏了。

    如日天的太阳都有落下之时,那么人呢?人可以永远屹立不倒吗?

    芮盈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唯有用力握紧现在拥有的一切,才可以活下去,保护她的孩子,保护所有她在意的人。

    “主子在想什么?”水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芮盈身后,将一袭天水碧色的披风覆在她身上。自从墨玉与李卫离府后,她与水月还有小路子就成了芮盈身边最值得依赖的人。

    芮盈曾想过要放她与水月出去嫁人,但两人说什么都不肯,水月更言道,她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重振**斋,如今**斋虽还不能与以前相提并论,但却在一步步靠近,这个愿望也算达成,她此生再无所求,只盼能一世服侍芮盈,以报这份恩德。

    “没什么,只觉今日的夕阳特别美。”芮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回到屋,里面水月与安儿正在收拾桌子,轩辕蕴已然不在里面,一问之下方知在芮盈送李卫他们出去的时候,轩辕蕴就离席去了书房。

    自轩辕蕴开始识字读书之后,芮盈便将西厢的库房收拾出来给轩辕蕴当书房,至于那些个东西皆锁到雨墨殿后院平常不用的空房去了。

    轩辕蕴寻常没事便喜欢去书房里,芮盈原是不在意,可一直等到戌时都不见轩辕蕴出来,往常这个时候,已是该洗漱准备睡觉了,逐端了一盏刚热好的马奶过去。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轩辕蕴正坐在书案后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因为太过认真,以至于芮盈进来了都不知道。直到芮盈在他写字的纸上投下一片阴影,方才惊觉过来,仰头,在看清是芮盈时,笑意在轩辕蕴稚嫩的脸上浮现,“母亲”。

    “在练字吗?”芮盈看到轩辕蕴手边放了一叠已经写满了字的宣纸。

    “嗯,谢谢母亲。”轩辕蕴动了动发酸的手腕接过芮盈递来的马奶,满足地啜了一口后道:“昨日答应皇爷爷会将剩下的字写完,明日就要入宫了,儿子得趁着现在有空,赶紧写完才行。”他趁着下午得空的时候已经将要给静嫔的荷花图给画出来了。

    “还差多少?”芮盈翻了翻轩辕蕴写好的那叠宣纸,总共有四张,上面的字虽然过于稚嫩,笔势不足,但每一笔都写得极为认真,并没有因夜色渐深而有凌乱草率之意。

    轩辕蕴舔了舔嘴角的马奶渍道:“加上手里这张已经写了五张了,还差三张。”

    只是这几张已经写了一个时辰,若要全写完,岂不是要到亥时?而明日是要一早就入宫的,晚不得。

    “你这孩子,既然要写这么多,今儿个就不该跟我去你舅舅那里。”芮盈嗔怪地道,若不是去了这一上午的时间,轩辕蕴这些字早就写好了。

    “儿子想多陪母亲一会儿。”轩辕蕴的话令芮盈一阵心酸,能得康熙养在身边亲自授课固然是好,可代价却是他们母子聚少离多。

    想到这里,芮盈心疼地道:“傻孩子,要陪母亲往后有的是机会,自是课业要紧。”她想一想道:“如今天色已晚,剩下几张不若明日再写,与你皇爷爷说一说,想来也不会怪你。”

    “不行,儿子已经答应皇爷爷会在今日写完,就一定要做到。皇爷爷一直教导儿子要做一个言而有信之人。”轩辕蕴的表情极为认真,旋即又道:“母亲劳累一天了早些去歇息吧,儿子写完这些就去睡。”

    芮盈晓得这儿子虽然年纪幼小,却甚有主见,一旦他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更改,只得摇头离去。

    正当轩辕蕴喝完马奶,提笔准备写字的时候,意外看到芮盈又走了进来,在她手里还拿了个绣棚,面对轩辕蕴的诧异,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母亲陪你。”

    夜色,凉落如水,圆月在无声无息攀爬到夜空正如,在群星的拱卫下洒落一地如水银辉。

    虽然此刻已是入秋,不像夏时那般火热,但绣得久了,手里还是有些粘粘的,她将连着墨绿色丝线的绣花针插在绣了一半的缎子上,取下随身的帕子拭去手心粘腻的汗水。

    因为还有事要忙,所以胤不曾留下过夜,芮盈坐铜镜前任由水秀将她发间的步摇珠钗一枝枝尽皆取下来。

    水月打了水进来准备替她梳洗,芮盈顺口问起轩辕蕴,得知他屋内尚且灯火通明,不由得奇怪,这课业是早早做完的,这么晚了怎的还不休息?

    芮盈心下好奇,便暂缓了梳洗,移步来到轩辕蕴房门口,轻敲了几下后,门被人打开,却是轩辕蕴,他看到芮盈微微一惊,脱口道:“额娘怎得还没休息?”

    “你不也一样吗?”芮盈笑一笑,与小时候一样牵了他的手进到屋内,只见桌上放着一张弓与一摞箭,皆比寻常的小一些,倒是适合轩辕蕴这样半大不小的孩子用,在弓旁边还有一块软巾,想是用来擦拭弓箭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