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极端】
略略一想后,她示意李瑞奕坐到自己身边,替她抚正缀在鬓边的珠花语重心长地道:“不要与安云桥走得太近,她……不是你所见的那么简单。·” 李瑞奕目泛起不悦之色,“她好心来劝我与jiejie和好,jiejie不说谢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说她的不是?”在芮盈失势后,她被禁于皇宫之外,徘徊门外望着那华美犹如宫殿的宫殿却无从入内,失落而难过;之后轩辕晔虽又许了她出入与灵汐作伴,但宫诸人多有轻漫,令她受尽冷嘲热讽,唯有安云桥对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兰馨馆的下人待她甚至比当初在雨墨殿时还要恭谨,这一切令她对安云桥极有好感,在她心里甚至超过了芮盈。今儿个若非安云桥多番开导,她是断断不会来见芮盈的,当初那一巴掌,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若是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偏偏是为几个奴才而打她,这口气无论如何也难以咽下,即便是现在,也不过看在安云桥的面上强行压着罢了。 原本因为姐妹相聚而欢喜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想不到李瑞奕对安云桥的信任到了如此地步,自己这个亲jiejie的提醒落在她耳竟成了搬弄是非;难道真让云jiejie给说对了? 芮盈忍着心里的失落好言道:“奕儿,你还小……”话音未落已被李瑞奕一脸讽意地打断,“三年前jiejie说我还小;三年后jiejie依然如此说,难道这三年时间,我在jiejie眼里就没丝毫长进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时间芮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可是若任由李瑞奕这样误会下去,她们姐妹就真的难有和好之时了,如此思忖着她放缓了声道:“人心险恶,奕儿,在这宫里有许许多多的笑里藏刀,对你好的人不见得真心好。” 李瑞奕冷笑着站起身,针锋相对地道:“那jiejie的意思是这天底下只有你一人对我好,其余人都是虚情假义喽?” 这样的话令芮盈一时不知该如何接才是,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恰巧此时,小路子捧了茶进来,见屋内气氛不对,忙赔笑道:“二小姐喝……喝茶,奴才特……特意沏了今岁新采摘……摘的雨前碧罗春。” 李瑞奕睨了他一眼,忽地唇角一弯,望着芮盈道:“照jiejie之前的话,那小路子此刻也是笑里藏刀,不怀好意喽?”不待芮盈回答,她一挥手扫落已经捧到自己面前的茶盏,厌恶地道:“听到你这个结巴说话我就心烦,雨前碧罗春有何了不起,我在兰馨馆随时可以喝到!” “奕儿!”芮盈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不由得出言喝斥,然这样只能令李瑞奕更加反感,扬一扬小巧的下巴倔强道:“jiejie,奕儿已经十三岁,再有一年便要参加八旗选秀。什么人好什么人不好,奕儿分得很清楚,不需要jiejie费心。若jiejie不喜欢奕儿的话,那奕儿往后不出现在jiejie面前就是。” 说着转身就要走,芮盈连忙拦住她急道:“你明知我并无此意。·”见李瑞奕转过头不理睬她,不由得跺脚道:“你这丫头为何总是听不进我的话呢!难道我这个亲jiejie还会害你吗?你可知我当初被废黜皆因安云桥之过,她……”她本想将安云桥当年陷害自己的事说出来,不想李瑞奕根本不给她机会。 “jiejie果然还因当年的事记恨安嫔娘娘!”李瑞奕一脸恍然地道:“想不到jiejie竟如此小鸡肚肠,亏得安嫔娘娘事事替jiejie着想。” 见她如此维护安云桥,芮盈晓得不论自己说什么她都是先入为主听不进去了,只得无奈地道:“罢了,那我不说就是了,但是你必须答应jiejie,保护好自己,对任何人都要留个心眼,莫太过相信,可以吗?” “嗯。”总算李瑞奕还知道几分好歹,点点头没有继续与芮盈唱反调,不过也再久留,连已经端上桌的晚膳也没有用,任芮盈如何言语,只说不叨扰jiejie歇息,改日再来。 望着李瑞奕远去的身影,芮盈长长叹了口气,面对满桌的珍馐美味毫无动筷的**,她与李瑞奕始终是生疏了,否则亲姐妹之间何来叨扰一说。 李卫见她情绪低落,安慰道:“主子别太难过了,二小姐以后慢慢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希望如此吧。”芮盈提了精神对在一旁伺候的小路子赦然道:“李瑞奕刚才那样说你,莫往心里去,她也是一时口不择言,并非恶意。” “奴才没事。”小路子憨憨一笑,勺了一碗清汤雪耳,“倒是主子您要多……多吃些,将这些年拉下的都给补回来,奴才瞧您瘦了许多。” 芮盈虽没什么胃口,但在他们的劝说下还是吃了不少。彼时,春末近夏,夜色晚临,虽已戌时,但站在院依然可见稀薄的天光,至于雨在午后便已停歇,满树樱花在雨后显得格外鲜亮。 芮盈仰头看着幕色一点一点降临,明明是一样的天空,可在这里看总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近到错以为自己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握住整片天空。 这样的静默,直至院多了一个人…… 柳莺莺缓缓走到芮盈身边,一对昭示尊贵的九凤琉璃金翅滴珠步摇垂落在两侧,“从未想过,还能有机会与meimei共赏夜色。能从别院回到这里,meimei真是好能耐。” “妾身也从未想过,皇后娘娘会如此容不下妾身。”芮盈盯着那轮初升的明月淡淡道:“妾身自问入宫之后一直对皇后娘娘尊重有加,未敢有怠慢,为何皇后娘娘要处处害我妾身?”相互隐忍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问个明白了。 柳莺莺抚着底端绣有芍药图案的雪白领巾,目光深邃难测,“因为孩子?” 芮盈心头骤然一跳,低头死死盯着柳莺莺,隐约感觉到她之后要说的话必然非同小可。 在重重夜幕,烛光渐次亮起,照亮了柳莺莺看似平静的面容,“你虽然帮了本宫,可是在这宫里面,你却依然是皇上最喜欢的那个人,而且你开给本宫的药没有让本宫怀上孩子,而你却成了宫里第一个有孩子的人!” 春末的夜并不凉,然这一刻,芮盈却如置身数九寒天,冷得让人发颤,骇然道:“所以这就是理由?” 细心描绘过的朱唇微微弯起,勾勒出一抹毫无温度的冰冷笑意,“这还不够吗?你这般的骗了本宫,且在宫中独得皇上恩宠,这还不是本宫与你为敌的理由吗?” “可是娘娘似乎过分狠毒了一些了,皇后娘娘如此关照,废黜到别院不算,还要让人下疯药?”她追问。 “你知道我让人给你下疯药?”柳莺莺瞳孔微缩,森然道:“这么说来你并没有疯?” “你疯了!”这是芮盈唯一能想到的话,柳莺莺的偏激已经远远超过了常人的想像,不能以寻常情理度之。 “是吗?”柳莺莺忽地一敛脸上的颠狂之色,又恢复成惯常的温和端庄,带着轻浅如薄云的笑意凑到芮盈耳畔轻轻地道:“疯也好,不疯也罢,总之今生今世你我二人注定不能共存于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能共存吗?”芮盈仰头看着天边的星辰,忽地轻轻一笑,曾经柳莺莺真的是一个慈悲善良之人,可惜宫中的权利争斗,让她走进了一条死胡同,眼下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一切回不到从前;既然她执意要斗,那自己就陪她斗下去,至死方休! 而这,也是她在回皇宫之前就已经料到的一条路,为了权利、为了恩宠、为了生存,抛却所有善意与良知,成为轩辕晔身边的第一人亦或者成为争宠路上的一堆白骨,总之她不会再退让一步! 如此想着,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唇齿间迸出与柳莺莺一般森冷如冰的话语,“皇后娘娘有此雅兴,妾身自当奉陪,只盼皇后娘娘将来不会后悔!” 柳莺莺走了,每一步都走得极为优雅,步若生莲,然掩饰在这份优雅之下的却是一颗疯狂至极的心,她不止要毁了自己也要毁了所有人。 “李卫。”芮盈突然出声,目光始终落在那片璀璨星空之上,坚忍而温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轩辕晔一样爱上了这片星空,每当心里烦燥的时候,抬头看看,总能平静下来。
“奴才在。”李卫沉声答应。 芮盈目也不移地道:“派人叫毛氏兄弟回来,有些事我需要他们在外头替我办。”想一想又道:“让他们低调些,莫要太张扬,万一让柳莺莺知道他们还活着,难保不会再下杀手,这个女人……很可怕!” “奴才会叮嘱他们小心的。”如此回答了一句后,李卫无声地退下。 数日后,毛氏兄弟从江西回京并带来了荣禄的亲笔书信,想是从毛氏兄弟口听说了芮盈眼下的处境,是以在信嘱她一定要坚持下去,既然命不可逆,那就从寻出一条生路来,李家族没有不战而屈的懦弱者。 另外信还提到,他已在江西寻到了心仪女子,只待留任期满回京亲自禀了父母就可以成亲,至于女子的身份,荣禄在信里说得很是含煳,想来当是好人家的女儿。 过了四月,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唯有早晚还带着些许微弱的凉意,这些日子轩辕晔又曾带芮盈去骑过几回马,有一回甚至让她独自骑着裂风在无人的地方撒欢奔跑,这种无拘无束扬鞭飞奔的感觉似乎可以让人抛开所有烦恼。 一次骑马归来后,芮盈想起轩辕晔曾让自己去选一匹合适的马以当坐骑,便与牵着裂风准备去马房的元福一道同行。 皇宫的马房养了数十匹的马,皆是万选一的良骏,负责打理马房的是小厮初九,正穿了一件单褂在给马刷毛,见到芮盈来所用手忙脚乱地抓过搭在栏杆上的长袍,在穿好后跑上来行礼。 元福也不与他客气,将裂风的疆绳往他身上一扔道:“去,给熹妃娘娘选一匹合适的马来,记得不要太高了,还有性子要温驯一些。” 其实裂风性子并不好,当初轩辕晔驯服它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劲,往日除了轩辕晔之外谁也不让骑,对于它肯让芮盈骑的事,元福还惊奇了很长时间,只道是裂风改了性子,所以一次趁着轩辕晔让它牵回宫的时候,试着骑了一下,刚坐稳就被裂风甩了下来,全身骨头都差点碎了,从那以后他再没敢试过。 初九赶紧答应,很快在马房选了三匹马出来,一粽一红一黑,尽皆是母马,因为一般而言,母马的性子都较为温驯,不易发怒。 芮盈将三匹马仔细看了一圈后,正待要指一匹为自己坐骑,身后突然传来清冷如霜的声音,“这三匹马我都要了!” 听见这声音已知来人是谁,芮盈只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这位享有宫头一份尊贵的女子相见。 转头,果见大腹便便的慕容仙在绿意的搀扶下站在不远处,神情漠然地盯着自己。芮盈不敢有所怠慢,上前依礼屈声道:“妾身见过慕妃娘娘,娘娘吉祥!” 从芮盈回宫至今,慕容仙一直没有露过面,一则是因将近临盆身子不便;二则也是因为她并不愿见芮盈,在她看来,一个曾发过疯的女子如何有资格回皇宫。 今日她心血来潮,想起哥哥前些日子送来的那批马,有心来挑一匹,虽然眼下不能骑,但也尽可先选出来,另行饲养;不曾想刚一到马房就看到芮盈在那里,还选着她哥哥送来的马。 “谁许你来这里挑马的?”慕容仙也不叫起,美目冷冷落在芮盈头顶。 “回慕妃娘娘的话,是……”元福见慕容仙面色不善,唯恐她借故生事,忙要解释,不想慕容仙已冷眼扫来,喝道:“我与熹妃说话,你插什么嘴,退下!” 慕容仙来宫威信极高,元福虽是轩辕晔身边的人,却也不敢造次,只得闭嘴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