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番外【生】
芮盈点点头接过米饭,待见她动筷后,李卫两人才各自端了一碗,这饭又冷又硬,吃在嘴里硌牙又难吃,那几根咸菜梆子更是酸带苦,根本不能下咽,不过三人都饿极了,而且此处除了这些米饭外再无能垫饱肚子的东西,再难吃也得吃。· 且说毛氏兄弟并没有离去,而是躲在一个拐角处监视他们,原以为这种娇生惯养的主子一定受不了最下等的糙米饭,没想到那个女子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反倒是把那碗米饭给吃了一大半。 “大哥,你的点子似乎不太好使。”毛二皱着那对扫把一样的眉毛道。 毛大阴一笑道:“不急,来日方长,那每人五百两银子绝对跑不了。”他睨了眼亮堂的天色道:“等着吧,天黑之后就有好戏看了。”他一拍毛二的肩膀转身道:“走,先回去睡一觉,这样晚上才有精神唱好这台戏。” 直到他们走后,芮盈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才消失,她不动声色地朝原来毛氏兄弟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对李卫道:“你哪里来的银子?” 李卫正猜着芮盈什么时候会问这个呢,当下嘻嘻一笑,放下吃得精光的粗瓷碗道:“奴才知道主子要来别院,心想着外面前可能要用到银子,所以将趁着收拾的时候,将以前攒下的银子都带了过来,不止奴才自己,小路子他们的银子也全给了奴才,还好之前三福只顾盯着主子,没在意奴才,否则这银子可保不住了。”说着他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个钱袋,打开来只见里面满满一袋的散碎银子,都是几钱几钱的碎银子,也不知李卫他们攒了多久。 “还有奴婢!”墨竹跑进屋里捧着那个差点拉在马车上的小包裹出来,里面除了一些碎银子之外,还有什么细银镶红宝石戒指、绞丝银镯、翡翠簪子等等,皆是芮盈平常带的饰物,在芮盈诧异的目光,墨竹得意洋洋地道:“临走时,奴婢趁屋没人,从主子的首饰匣抓了一大把带上。”说到这里朝李卫扮了个鬼脸,“怎样?这次你没我机灵了吧?” “行,你最聪明!”李卫笑着摸了摸墨竹的头,这些东西随便拿去变卖一样少说也值几十两银子,可比他那些碎银子值钱多了,怪不得墨竹之前那么紧张这个包袱。 冰凉的手指拨弄着那些同样冰凉的饰物,芮盈唇畔微微翘起,柳莺莺不让她带一件饰物离去,就是怕她用来贿赂毛氏兄弟,却没有留心墨竹与李卫,真可谓是百密一疏。 芮盈将德妃偷偷交给自己的镂金嵌东珠镯子放到里面,正待命墨竹收起来,眼角余光忽地瞥到一只在阳光下闪着温润光泽的翡翠扳指,正是当初被胤捏碎,之后又寻工匠修好后赠与她的那只,没想到它也会在这里。 碎掉的始终是碎掉了,即便重新镶好也会有裂缝…… 墨竹也瞧见了那只扳指,俏脸不由得一白,她记得这只扳指的来,她不料自己随意一抓竟会将它也给抓来了,怕芮盈不喜,忙拿过来作势要扔掉,被芮盈所阻,只见她抚一抚扳指将它放回原处,“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的时候。·” 墨竹点点头,端起还没吃完的饭又扒了几口,不知是吃得太急还是怎么了,竟给噎住了,四处找水才发现毛氏兄弟竟然没给水,问他们去讨,不肯不说还惹来一顿臭骂,说满地都是雪,随便拿点吃吃不就行了。 李卫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去寻了一个破瓦罐来,装满干净的雪,又寻来枯叶残木,生火烧水。当他将烧滚的热水倒在饭碗递给墨竹时,这丫头竟然哭了起来,抽泣道:“他们这样分明是要将主子往死里逼,一天两天的也就算了,若长此以往下去,主子可怎么办?” “傻丫头。”芮盈微笑地抚着墨竹沾了灰的脸颊,“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切终将有好起来,你瞧昨夜我们还要露宿,今日不就可以睡在屋里的吗?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筋骨,劳其心智,饿其体肤;若连这一点苦都受不过,何谈将来。” 李卫在一旁不无忧心地道:“依奴才看,毛氏兄弟分明是受了他人指使,奴才只怕他们不安好心,会加害主子。”这个他人是谁不说也彼此心里明白。 芮盈笑笑未说话,在墨竹喝过热水后不再打嗝后,她与李卫也各自倒了一碗暖暖身子,趁着天色尚好,三人合力将屋子收整了一下,虽然依旧简陋不堪,但总算像个人住的样子,只需再将里面的灰尘擦去就好了。 “主子您歇会儿吧。”李卫不止一次这样劝着,他与墨竹都没忘记,主子生完孩子至今不过两三天,正是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本该安安静静地做月子,可如今却是在这里挨冷受冻,将来只怕会落下病根。 “我没事。”芮盈随口答应一句,继续用力抹着桌上的灰尘,早在被赶出雍王宫的那一刻,她就失去了矜贵的资格,再苦再累都要继续熬下去,直至复起的那一日。 李卫见劝说无用,摇摇头,刚要继续干活忽地听到一阵悉索的声音,抬头看去,竟瞥见有一个人趴在墙头,正努力地想要翻进来。莫非是毛贼?李卫吓了一大跳,正要出声忽地发现翻墙的人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不由得激动起来,颤声道:“主子,您快看,那不是二少爷吗?” 二少爷?芮盈讶然抬头,果然发现莫伊正趴在离地足有七八尺高的墙上,瞧那样子似乎并没有看到芮盈。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芮盈快步跑到墙下,神色激动。 李莫伊正发愁该怎么下来,忽地看到芮盈,不由得心一喜,迭声道:“jiejie,你果然在这里!”说着他又回过头,朝墙外道:“父亲,母亲,我看到jiejie了,她就在里面!” 这句话令芮盈心神剧震,尤其是在隐隐听到墙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时,情绪更加激动,“父亲他们也来了吗?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嗯,就在墙外。”在李卫的帮助下,莫伊跳下了墙,他此刻比去年见时长高了不少,已经到芮盈胸口的地方,莫伊脚踏实地的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抱住芮盈,闷闷地抽泣声她怀传出,刚才趴在墙上那些功夫,已经足够他看清楚jiejie如今的处境。许久,方见莫伊放开她,而芮盈胸口的地方湿了一小块,他扬着拳头咬牙道:“jiejie,到底是谁害你的?我去替你报仇,非要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面对口口声声叫嚷着要替自己报仇的弟弟,芮盈心感动不已,表面上却是轻斥道:“从哪里学来这些打打杀杀的?真是胡闹,再说你一个半大的人儿怎么打得过人家。” 莫伊素来敬重芮盈,听得她这么说不由得讪讪地低下了头,然仅过片刻,就又恨声道:“就算打不过也要打,谁教他们欺负jiejie,jiejie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谁?”这两年家日子好些了,凌柱见他酷爱练武,便请了一个武师傅教他习拳练箭,颇有成效。 芮盈微微一笑道:“你还小,jiejie的仇自己会报。”见莫伊还有些不甘心,逐转了话题道:“你还没告诉jiejie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从莫伊的口,芮盈知道原来自己离宫后,云妃就派人去通知了她的家人,尽管云妃不知道别院是什么情况,但也能猜到柳莺莺不安好心,她与德妃都不便出宫,只能让芮盈家人照应些。 凌柱夫妇知道后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熬过一夜后,照着地址就找来了,可到了门口被两个凶神恶煞的护院给挡住了,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来,无奈之下,只得摸到后院让莫伊翻墙进去看看。 “父亲母亲他们还好吗?”芮盈不敢大声唤着仅隔了一墙的父母,唯恐惊动了毛氏兄弟。 “都好,只是担心jiejie,他们让我来瞧瞧jiejie这里缺什么,好给送来。”莫伊瞧了一眼残破不堪的别院,心甚是难过,在外面瞧的时候,总觉得好歹有地方住,进到里面才发现,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几乎什么都没有,也不知多久没修缮过了。
为怕李氏夫妇在外面久等,莫伊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待得入夜时分,他又趴在墙头上,将一大包东西扔下来,除了两床被子以及一些衣裳、蜡烛等必需之物外,还有红糖、红枣、桂圆等物,是给她补身的,让他转告芮盈:不用担心家里,好生照顾自己;他相信他的女儿不会是池物,终有一日会在风云化为龙凤,冲天而起! 捧着那些东西,不论别院的境况如何艰难困苦都不曾落过一滴泪的芮盈泪如雨下,父亲母亲……你们放心,女儿不会放弃,哪怕是为了你们,女儿也不会放弃,一定会坚持下去!让所有曾经害过女儿的人付出代价! 夜,在这样近乎狠厉的决心缓缓降临,毛氏兄弟在来送饭的时候,看到他们放在炕上的被子等物,立时恶声质问他们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明明昨日还没有。 芮盈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不知为何,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那个眼神让毛氏兄弟身子一阵发凉,气势不由得为之一弱,只听芮盈漫然道:“别院是你们在负责看守,东西从何而来你们不是应该最清楚吗?怎么反过来问我!还是说你们拿着皇宫给的月钱却只顾吃酒睡觉,不事职责,连被人进来了也不知晓?” 这一番质问话堵的毛氏兄弟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在扔下几句狠话后灰熘熘地走了,待到了外面方才回过神来。他们明明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竟被一个小女子拿话唬住,实在太丢人了,毛二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唾沫就要回去寻芮盈的晦气,被毛大一把拉住,狞笑道:“不急,待会儿,咱们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让她知道得罪咱们兄弟的下场!” 毛二连连点头,恶狠狠道:“这臭娘们实在太可恨了!我非要吓死她不可!” 这夜,芮盈正与墨竹一道睡着,隐约听得“吱呀”一声响,紧接着感觉到一阵阵的阴冷,顿时一阵激灵清醒过来。在黑暗睁开眼,只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借着月光照在雪地上的亮光,她看到窗外两道黑影在凄厉犹如冤鬼索命般的呜咽声飘荡着,披头散发,七窍流血,极是可怖。 鬼魅!乍见这样恐怖的景象,芮盈浑身冰凉,涔涔冒着冷汗,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神思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在雍王宫的那些日子早已让她明白世人所谓的鬼魅,许多皆是出自活人之手,人心远比鬼魅可怕千倍万倍。 在借着夜色的遮掩仔细地打量了那两个鬼魅一眼后,冷笑在唇际无声无息的绽放,不动声色地从床头包袱里取出一样东西紧紧握在手,随即继续装睡。 两个鬼影在窗外等了许久都不见屋内有动静,似乎有些意外,犹豫一下后 从门走了进来,若有人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两个所谓的鬼竟然有脚,而且清冷的月光照在他们身后,清晰的地上投射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我死的好冤啊……好冤啊……”阴森尖厉的声音飘荡在屋,惊醒了原本熟睡的墨竹,瞥见朝他们逼来的鬼影,吓得心神俱裂,正要张嘴大叫突然感觉被的手被人紧紧抓住,顿时明白芮盈早就醒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出声,她只好死死忍住到嘴边的惊叫声,闭目在那里装睡,也亏得这屋内黑,否则那两个鬼影早就发现墨竹抖如糠筛。 两个鬼影见自己都近到床前了,芮盈她们还没反应,干脆把心一横,伸出两手朝她们的脖子抓去,眼见着冰凉的鬼爪就要碰到肌肤,忽地寒光一闪,一枝尖锐锋利的簪子准确无误地抵在其一只鬼的脖子上,同时耳边响起阴冷如从地狱而来的声音,“若敢动一下,我现在就让你变成真正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