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番外【终究是忍不了】
安云桥每每都是忍耐,不与他们争辩,可是这样的忍让只能让她处境越发不好。·眼看着就要立冬了,每日晨起,外头的霜花都结了厚厚一层,她却还是连一丝炭火都没有享受到,再加上衣裳又不暖和,实在冻得受不了,思忖半日,终是决定将绘秋他们叫了进来,好言道:“如今已是十月,内务府那边想必又拨了取暖的银炭下来,你们取一些出来,生了炭炉子罢。”怕绘秋他们不乐意,又补充道:“不需要太多,够取暖就行。” 绘秋不耐烦地道:“主子,奴婢早与您说过,左右是在屋里不出去,您实在冷得慌裹个被子就行了,烧炭火做什么,银炭说着是没烟,但真烧起来,还是薰人得很,奴婢们粗使惯了不打紧,可您细皮嫩rou的,哪里禁得起,还是不要烧炭盆得好。” “可是,这天当真很冷,不生炭盆实在受不了。”安云桥忍气吞声惯了,鼓了许久勇气才说出这一句,当然也是因为实在冷得受不了。 绘秋神色愈发不耐,他们已经享受惯了,如今哪里肯再吐出来,干脆道:“不瞒主子说,内务府送来的炭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实在匀不出来了。” “如今不过月初,哪有用完的道理。绘秋,这炭本是拨给我的,如今我体谅你们做下人的辛苦,已经不计较,怎得如今要用些炭你还推三阻四的,这是何道理?”安云桥气不过,多说了几句,哪晓得她刚说完,另一个宫女就道:“主子既是心善,那索性就心善到底,不要再为难奴婢们了,您若要炭就自己去内务府再领呗。” 绘秋亦道:“是啊,奴婢们外头还有许多活要做呢,先行告退了。”说罢,她连礼也不行便要转身。 安云桥气得浑身发抖,实在憋不住,喝道:“站住!究竟……究竟我是主子还是你们是主子,竟然这样说话。往日里,你们怎么苛刻我都不说话了,可你们如今是越来越过份了。” 绘秋转过身皮笑rou不笑地道:“请问主子,奴婢们究竟哪里过份了,是饿着您了还是渴着您了?你在屋中什么都不用做,奴婢们却是忙东忙西,大冷天的还要落水洗您的衣裳。” “你休要在这里强词夺理,原本这些便是宫人该做的活。而且每次让你们洗几件衣裳,便一个个诸多言语,满心不情愿,真当我看不出来吗?”被他们这样欺负,安云桥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 绘秋轻哼一声,虽不否认,但那态度显然是依旧不将安云桥放在眼中,她什么样,那些宫人自然也是有样学样,反正这个主子向来软弱可欺,惧她做什么。 “去将你们扣下的银炭拿来。”安云桥说道,然那些宫人没一个动的,明摆着不愿听她的话,气得俏脸发白,道:“若再不听话,我便回了皇后娘娘,将你们都赶出玄福阁去。” 绘秋听了不仅不害怕,反而冷笑道:“主子,别总搬皇后出来吓唬人,若皇后娘娘要理会,那日早就处置了奴婢,哪还会等到现在。·至于说赶出来,奴婢们还巴不得呢,这玄福阁要什么没什么,冷冷清清,比冷宫还不如。” 在扔下这句放肆的话后,绘秋领着另两个宫人走了出去,后面不住传来安云桥让他们站住的声音。 “绘秋姐,这样好吗?”另一个宫女听着后面的声音,有些担心的问。 “哼,有什么不好,要怪就怪她自己没用,一样的秀女入宫,瞧瞧人家春贵人芸贵人再瞧瞧她,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绘秋故意大声说给安云桥听。 宫女稍稍放了心,旋即又有些不安地道:“可万一她真告到皇后那里,咱们岂不是很麻烦。” “哼,皇后才不会理她呢,上次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才让玉树姑姑来唤她,可后来你也瞧见了,什么声音都没有。”绘秋不屑地说了一句,后面已经没有了声音,回头看去,只见安云桥跪坐在地上,似乎在哭泣。 “跟着她,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与你们实话说了吧,这些日子,我常送东西去给成嫔娘娘身边的兰姑姑,她人甚好,对咱们的处境也颇为同情,说了,若真待不下去,她便去跟成嫔娘娘说说情,让我去娘娘身边侍候。” 一听得这话,另两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虽说成嫔在宫中不算得宠,可到底是主位娘娘啊,在她身边当差,说出去脸上也有光,远非安云桥这种美人之位能相提并论的。 想到这里,他们连忙央道:“绘秋姐,也将我们一并带去吧,这玄福阁的日子,真是一日也不想过了。去了那边,我们定然唯你之命是从。” 绘秋得意地笑道:“行了,我心里有分寸,不过这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一切得等娘娘答应,我顶多只能帮你们尽力游说罢了。”这样说着,她仿佛已经在成嫔身边当差了。 “好了,咱们回去吧,这鬼天气当真要冻死了。”绘秋这样说着,在准备离去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正在走进来的人,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来人正是如柳,自上次见过安云桥后,得知她被宫人这般欺辱,心有不忍,经常过来看看,每次总会与绘秋他们起争执,所以两边见了都是难看得紧。 如柳也看到了绘秋,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径直走了过去。到了屋中,因为光线不亮,她并未发现安云桥的异常,只将带来的小篮子往桌上一放道:“安美人,今日姑姑赏了奴婢们许多糕点吃,奴婢给您留了几块,您尝尝味道。” 回过身来,这才发现安云桥竟然跪坐在地上,赶紧扶了她道:“安美人,地上寒气重,您怎么坐在地上,着凉了怎么是好,呃,您在哭?”顿了一会儿,她似明白了什么,愤然道:“可是绘秋他们又给您气受了?真是越来越过份了,奴婢找他们评理去。” “算了,不要去。”安云桥摇摇头,泪眼婆娑地道:“是我自己没用,不得皇上喜欢,这么些天了,皇上从没踏进过玄福阁,也不曾召我侍寝,难怪他们心里有怨气。” “安美人,您就是太好脾气了,所以他们才一个个蹬鼻子上脸,敢给您气受。”如柳一边说一边叹气,这话她不知说过多少遍了,可一些用也没有,安美人还是这样处处忍让。 “可他们也确实有他们的难处。”安云桥抹着泪,就如柳的手站了起来。 如柳摇摇头道:“不管主子得宠与否,也不管主子是什么位份,既然跟了主子,就要尽心竭力的服侍好,这是做奴婢的本份,哪有说嫌弃主子的理。而且安美人脾气这么好,能跟安美人,是他们的福气。” “我……”安云桥黯然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安美人,奴婢知道您心善,可这是宫里,人吃人的宫里,您可以不害人,但绝对不能由着人害你,否则早晚有一天,您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下。在选秀的那段时间,您难道看得还不明白吗?”这些话如柳本是不该说的,可她实在同情安云桥,便道:“一百多位秀女,还没选秀,便已经计谋百出,想着怎么让其他人落选了。您是亲身经过的,既然您今日入选成了安美人,那就该明白,如何才能真正保全自己。” 听着如柳的话,安云桥脑海中却想起那日觐见皇后的情形,她说的与如柳的话出奇相似,皆是让自己收起那些不必要的善心。等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做到了,她就会帮自己得到皇上的注意与宠爱。 “如柳,我是不是很蠢?”她突然这样问着,眼里还有着未干的泪意。 如柳轻叹一口气,扶她坐好,又将点心放到她手边,“安美人不是蠢,而太过善良,这一点,奴婢在钟粹宫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正因为一直对安云桥有好感,所以那日刘一花欺辱时,她才会帮着说两句。 安云桥苦笑一声道:“如柳,你不必尽说好听的,我心里清楚,不是善良,而是懦弱,不管是曾经的刘一花,还是眼下的绘秋一伙,我都不敢反抗,真是很没用呢。这样的性格,连我自己也很讨厌。”
“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安美人既然已经知道,慢慢再改过来就是了。至于绘秋他们……安美人不要再纵容了。” “我知道。”这样说着,手拈了一声糕点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吃完一块后又拿起另一块,直至将碟子里几块糕点耳全部都吃完后才停下手,仔细拭去沾在嘴角的糕点屑,仔细拭干净。 “如柳,麻烦你替我叫绘秋他们进来,我有话说。”她的声音很平静,再没有了往常惯有的懦弱。因为她知道,再继续懦弱下去,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进宫,她要出人头地,一朝乘风乘云,让爹娘因她而过上好日子。 “是。”终于下定决心了吗?如柳欣慰地想着,安美人是个好人,就是太过善良懦弱了些,也许与出身有关系,但既然进了宫,一切便要重新开始,不可再像以前一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绘秋三人才拖拖拉拉的进来,没好气地道:“主子唤奴婢有何事?”他们本在屋中取暖,被如柳硬逼着出来,哪里有好脸色给安云桥。 安云桥心里泛起一丝紧张,借着握紧双手的动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屋里冷,去将炭取来,还有,把你们扣下的内务府给的几套冬衣以及料子都给我拿过来。” 绘秋睁大了眼睛,一脸诧异,这位主子莫不是摔坏了脑袋吧,刚才一个劲地问她要炭火,如今可倒好,连冬衣和料子都要他们吐出来。 她皮笑rou不笑地道:“主子说得这是什么话,奴婢们何曾扣过您的东西,您别听有些人在那里挑拨,指不定包藏着什么祸心呢。” ”你!”如柳哪会听不出她是在说什么,当下就要与她争辩,安云桥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哪个包藏着祸心,我心里清楚得很,现在不说旁的,只问你们交不交!”安云桥的态度令绘秋等人有些莫名,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要他们把东西交出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虚笑道:“奴婢都不知道主子说的是什么东西,您让奴婢怎么交啊!” “不交是吗?好!”安云桥环视着一般神色的三人,轻吐声道:“从现在起,你们三人给我离开玄福阁,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三尊大佛。” 好!如柳在心中暗喝一声,安美人总算是懂得反击了。哼,是该让他们害怕害怕了,省得弄不清楚自己身份。 让他们走?绘秋等人有些傻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向来胆小懦弱的安美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怎么可能?不论他们信不信,刚才的话都千真万确,余音犹在耳边回荡。 绘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是难看,在这玄福阁里,她向来自大惯了,比安云桥更像主子,哪里受得了这话,勐地道:“主子这是要赶奴婢们吗?” “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几乎用尽了安云桥所有的力气,若非坐在椅子上,她只怕连支撑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绘秋还不曾怎样,她身后的那两个宫人却有些发虚了,其实在玄福阁做事甚是轻松,若被赶出去,还不知会怎样呢。待要说句好话,继续留下来,绘秋已然道:“奴婢们自到安美人身边以来,自问一直尽心竭办,想不到安美人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实在让奴婢们伤心。奴婢们左右是做事的,却哪里都一样,就怕安美人身边没人侍候不方便。” 安云桥听着她近乎威胁的话,长吸一口气撑着扶手站直身,一字一句道:“尽心竭力?听着这四个字,我都替你们燥得慌,总之今日我就一句话,要不你们诚心改过,要不就立刻给我离开玄福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