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水师到了【求订阅,求支持】
巴达维亚是一座名城,它与马尼拉城是欧洲人在南洋地区的两个代表。之前的远东还有一个澳‘门’,但现在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在红溪惨案中发家的华人叛徒林楚一家就住在巴达维亚。 当年林楚的告密直接点燃了荷兰人的大屠杀,两万华人罹难的鲜血铺就了林家人的青云路。深得荷兰人信任的林楚很快就从一个普通的华人头目变成了被荷兰人任命的甲必丹。 甲必丹是荷兰语kapitein的音译,本意为‘首领’,是荷兰人在南洋殖民地所推行的侨领制度,即是任命前来经商、谋生、定居的华侨领袖为侨民的首领,以协助殖民政fǔ处理侨民事务。 背靠着荷兰人这棵大树,林家人安享了三十年富贵。直到复汉军的出现。 林家人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中国还能在南洋挑战荷兰人的统治,复汉军在南洋的‘插’足使整个南洋华人出现了大分裂——要么持汉,要么持夷。中立者在国籍制度施行之后的一两年时间里迅速消失。而如林家这种有着绝对黑历史的人家,那就是想投‘汉’都不可能的。 林家从开始也没打算背离荷兰,因为他们靠着荷兰谋取了太大的利益,也获得了很高的身份。就是投靠了复汉军又能如何呢?中国也不可能给林家更好的待遇。 结果哪里想到,人家复汉军根本就不要他。而且这几年中来自中国的华商谁也不跟林家人做生意,林家这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家被北面的朝廷真的划开界线了。 说他们家被陈汉视为敌人,太看得起林家了。一句话就是日后要抹除掉的人。 等到苏禄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前犹豫不决的人群是越来越少了。整个南洋华人的分类分群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这让林家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但林家知道,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这段时间承受的压力更大。大批的华人从吕宋、爪洼和苏‘门’答腊流失,蜂拥而入婆罗洲和新加坡、勿里‘洞’岛等地,这本身就很大的影响了巴达维亚和马尼拉的经济,而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威胁。 还好近来两年,那些华人有些了回流,而且更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华商出现在了南洋各地。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就只能一边高兴地看到收入的增加,另一边苦恼的看着中国影响力的迅速加大。 但是巴达维亚依旧是南洋最重要的贸易城市,比之依靠着宝船贸易的马尼拉影响力更大许多。后者现在变的已经连新加坡都不如了。坤甸的贸易辐‘射’能力都要追赶上马尼拉了。 西班牙人在苏禄受挫以后就有点闭关锁国的意思。而且棉兰老岛上的土著袭击,也很大的牵制了他们的‘精’力和力量。 前来南洋的华人去马尼拉的也相对较少,荷兰人更注重贸易的政策,让更多的华人在开拓中南半岛和马来之余,也更多地集中在了东印度群岛。 林家这几年能感受到很深的影响‘性’。 很多下南洋的华人看着林家人那如死人一样的目光,都让他们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而两年前,年纪六十八岁的林楚就是在一片担忧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长子林‘春’光承袭了林楚甲必丹的头衔。但是林‘春’光这甲必丹做的是一点都不安稳啊。他手下都没有几个人了。那些拿着中国国籍的华人再回到巴达维亚的时候,自己组成了华人商会,根本就不承认林‘春’光的领袖地位。没有了实权的甲必丹就只是一个荷兰人沟通华人的‘桥梁’而已,连抗日时候的维持会长都不如,无限等同翻译官。 而从欧洲开来的一支荷兰海军的抵到,再加上荷银殖民军的大肆扩充,也让巴达维亚近几年的军费支出大增。这些开支可都要本地人来担负,其中一部分压力就转移到了林‘春’光这类的甲必丹身上。 但是压力也只是压力了,咬咬牙,最多多‘花’点钱就顶过去了。林家人还指望着荷兰人能在南洋‘长命百岁’呢。可是今天一个晴天霹雳突然打了下来,泗水的林家老二林‘春’信被抓了。 被巴达维亚现任总督雅各布·冯·路易伦亲自下令给抓了。 林‘春’光刚吃完午饭,听到这个信息后目瞪口呆,整个林家‘乱’成了一团。 林‘春’光当即就跑去出打听消息,一同住在巴达维亚的林家老四林‘春’孝和林家的一个‘女’婿,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林‘春’光府上。没有得到确切的信息,他们想活动都找不准点。而林家发挥自己的人脉去打听,也听不到什么消息。他们只能等待林‘春’光的回来。 整个林家的气氛变得十分的低沉,就像有一层‘阴’云笼罩在宅院的头顶上一样。府里的奴仆说话都不敢高声了,走路小心翼翼,端茶倒水也唯恐发出一丝儿的声响。 待在大堂里的四个丫鬟更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整个人能够隐身一样。 前堂一群老少爷们,林家第二代、第三代是全都到了;后院也有一群夫人太太,大夫人、少夫人、四‘奶’‘奶’、姑‘奶’‘奶’都到齐了,没有了往日的说说笑笑,一个个脸‘色’‘阴’沉的全都能滴出水来。 林‘春’信家究竟犯了荷兰人什么罪过,雅各布能一声不吭的就直接拿人? 无尽的恐惧席卷着所有人的心灵,林家的大夫人,年近五十的周氏,整个人脸‘色’都看不出一丝儿血红。她身边的大儿媳‘妇’叶氏,双手紧紧地抓着一手帕,怕都已经把手帕给扯破了。 年近三十的叶氏出身爪洼的华人大族,原本家族根基在三宝垄,但是当年的红溪惨案之后,巴达维亚的华人力量一落千丈,大片的利益空白留在那里,叶氏的祖父是第一批赶来抢占‘地盘’的华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的真真就是这个道理。 红溪惨案至今已经过去了小四十年,巴达维亚的华人圈早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水准,并且在最近几年的商贸发展大‘潮’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良久,太阳都落山了。满身疲惫的林‘春’光才回到了府上,前堂后院一家人不分男‘女’的聚在了一块。 “老爷。二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周氏立刻让下人送来一盏参茶给林‘春’光服下。 一家人眼睛闪闪的含着期望的看着林‘春’光,希望能够听到好消息。虽然后者一脸黑灰,看着不是好兆头。林‘春’光饮了两口茶,将茶盏放在桌边,丧气的说道:“老二,这回惹上大祸了。” “他在泗水的一间铺子收的脏货里头,有一部分是日惹苏丹的王室珍藏。” “其中有把马来剑是日惹苏丹祖传的佩剑,被一个琼州来的华商用五十个鹰洋给买下来了。消息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来,日惹苏丹正在为祖传的佩剑丢失气恼,闻讯就立刻派人出手,抓了那个华商,搜出了那一把宝剑。立刻就把人好一顿毒打,还杀了几个人。泗水的荷兰人顺藤‘摸’瓜又找上了老二的那间铺子,从地窖里发现了好多脏货。 不仅有日惹苏丹的,还有很多西洋首饰。其中有一块镶嵌宝石的怀表,是去年遇害的万隆治安官布鲁根的遗物……” 林‘春’光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头都要炸了。 他自幼在巴达维亚长大,怎么会不知道日惹苏丹的能量?那是爪洼所有土著里头站的最高的一个人。 虽然马塔兰分裂了,可继承了马塔兰苏丹国大部分实力的日惹苏丹,依旧是整个爪洼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 而且林‘春’信的事儿中还牵扯到了荷兰人自身。 林‘春’光苦恼的眉‘毛’眼睛嘴都要皱在一团了。 “荷兰人现在对这事儿十分上心。” 林‘春’光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遇害的荷兰人遗物身上,把日惹苏丹都丢在了一边,至于那个被日惹苏丹抓起来毒打的中国商人,还有那之间死掉的人,都被他下意识的就忽略了。 林家人也是如此,没谁去在乎一个华商的死活,没谁去在乎几个华人的死。 叶氏的脸‘色’却猛地一变,张口就要说林家别搞‘混’了重点,可是看着眼下林家人的情形,想着林家、叶家重重的分歧,以及最近两年里她在林家的地位,她咬咬嘴‘唇’,还是把嘴给闭上了。 “总督府、教会都要使银子,苏丹那里也要送银子,不管‘花’多少银子,都得把二哥先救出来啊!”林‘春’孝一脸的焦虑。 而林家的那个‘女’婿声音中也透着气急败坏,“我早就给二哥说过,拿脏货要小心,要谨慎,别只图钱。他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荷兰人的东西都敢拿?还就放在地窖里?那怀表你把宝石撬下来不就得了吗?” 南洋的华人家族全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 林‘春’信的罪过再大,他们也都是要拉他一把的。 “明生啊,你跟雅利神父熟,也别等明天了,就现在。带着两千盾去求求他。你对他说,这只是见礼,这事儿只要办成了,林家还有重谢。林家一辈子都会感‘激’他。”南洋华人就只有钱了。 在没有陈汉的时空,不管是巴达维亚,还是马尼拉,遇到了苦难之后华人做出的反应绝大部分都是破财消灾。却不知道他们这么做,只会被人看做是软弱可欺,看做是一头可以任意宰割的‘肥’猪。 天底下没人会嫌银子烫手!但拿了银子后不办事,可是常有的事儿。 “妹夫,你去艾萨克议长的府上……” “老四,你去尤利乌斯长官家。” 林家人全面开启了自己的‘救亡’之路。 叶氏却像一个外人一样回到了自己住处,她脸上也带着满满的担忧。 林家人都把这件事的重心放在了赃物上,放在了洗脱林‘春’信罪责,平息日惹苏丹和荷兰人的愤怒上。 但是林家忘了,荷兰人什么时候真正的顾及了日惹苏丹的感受?日惹苏丹的权势对应的只是土著和华人而已,可不是荷兰殖民者。 在中国人进入南洋之前,就是荷兰人使了手段让马塔兰苏丹国一分为二的。最近几年荷兰人突然对日惹苏丹上心了,那是因为外头有中国人在压着,他们必须拉拢日惹苏丹来对抗中国的威胁。 这件事更重要的环节在那个被抓后遭遇毒打的中国商人,在于那个过程中死掉的中国人。可是不仅林家对此事不重视,最古怪的是荷兰人的反应。往日里巴达维亚的华商被人偷盗了,都会被他们慎重对待,怎么泗水的事情却…… 可惜叶氏不是周氏,自从三年前,周家终于历经磨难取得真经,拿到了那个可爱的小本本之后,叶氏的地位就在林家一落千丈。因为拿到那个小本本后的叶家就跟林家不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这就是娘家、婆家划开界限后对于一个后院‘女’人的伤害。
“你去找‘门’房小六,要他今夜就把这信教给叶府上。” 叶氏就坐在‘床’上看着贴身丫鬟的背影消失,脸‘色’暮暮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而就在巴达维亚的林家人召集会议的时候,泗水的一处高档宾馆中,一个头上、‘腿’上都包着纱布的中年人正在榻上挣扎喊着:“来人,我要起来,来人,快扶我起来!”鲜红的血迹还在纱布上渗染,但中年人脸上没有一丁点的痛苦,只有无尽的恨意。 “老爷,你躺着,先把‘药’喝了。” 那人一把推开碗:“我不喝,我要起来!我要去码头。”南洋水师的战舰到了,给他们华人华商撑腰的战舰到了,他一定要去码头迎接。 “把李家随从、保镖,还有阿海、阿昌的尸首都带上。老子要让官爷们看看我们的惨样……” 真他么祸从天降。那日一群人确定了对朱家纺织厂的投资之后,他隔天带人到李琨家去商量事儿,生意是定下了,但具体的股份比例分割,那还是优待商量的。 结果一帮子土著突然杀了进来。 要不是那些土著的主要目标是李琨,另外还在寻找着什么,而且李琨的保镖中有几个也恰好被土著冲击的跟中年人的保镖‘混’在了一块,一同护着了中年人杀出了重围。否则他也要‘交’代在哪里! 可就算如此,他的头上、‘腿’上也都挨了棍‘棒’和刀子。同时也死了一个保镖,一个随从。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中年人活这么大都从没有像那一天那样这么近距离的贴近死亡。而且那些土著嚣张的把李琨和他被俘的仆人、保镖五个人,从李琨的住处一直拖到码头。据看到那一幕的华人说,李琨他们背上的衣服皮肤都给划破了。那些人也不经过审讯,直接宣布李琨犯有偷盗和窝赃罪,痛打李琨,那棍‘棒’敲断骨头的声音就像是刀子刻在心底里的痕迹,永远也抹不掉了。 然后用石头,活活砸死了其他的四人。 最后还宣布要将李琨拖到日惹的王室墓地,进行火刑,才能消除李琨对其王室的侮辱。 我去你娘的一群母猪! 中年人肺都要气炸了! …… 突然中年人不再动了,他的耳朵似乎突然听到了一股隐隐的欢闹喧哗声。 “轰轰轰……”礼炮声响起。 “咱们的水师到了,到了……”中年人‘激’动地脖子都红透了。就是劝他在‘床’休息的管家神态也多出了一抹‘激’动。 麻蛋,这事儿实在太憋屈了。 最主要的是,随着这件事的爆出,整个罪名似乎一下子就扣到了华人头上。那些个猴子一样的土著,成群结队的游‘荡’在华人街市和居住群前,身上刮着刀子,用一种十分不友好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华人。 这种明显不对的势头,荷兰人竟然管都不管。反而大肆的把军队和警察回缩。 现在中国的水师到了,管家心里也‘荡’漾着一种亢奋的感觉,扬眉吐气。 海面上,四艘驱逐舰伴随着两艘中型飞剪艏帆船,劈风斩‘浪’而来。 叶廷洋遥望着泗水城。 这个城市是荷兰东印度殖民区中除了巴达维亚以外,最大的一个城市,最繁华的一个城市。同时也是华人力量最强的一个城市。 如果这个时候泗水的华人没有脑袋进水,他们应该已经集结起了两千人的准军事队伍。 会分为六到八个队,每个队的头目骨干都是在西婆罗洲经受过训练或是上过战场的人。 这支一直潜伏在暗中的泗水华人自卫队有着不少于千杆的长短枪,还有多‘门’臼炮。一旦能量爆发出来是不容小觑的。 泗水这座城市是华人在几百年前冲一片沼泽之中开辟了繁华之地,但是华人并没能保住这座城市,荷兰人的到来,不仅改变了南洋土著们的历史,也改变了南洋华人的命运。 跟多次屠杀华人的西班牙人不同,荷兰人除了一次红溪惨案外,并没有太多红果果的排斥华人。可谁要是以为这样的荷兰人对华人友好,那就太天真了。他们不过是将动作变得更加有隐秘而已。 当苏禄归化,南洋格局变动之后,整个东印度的局势都在变得有些不安定。荷兰人就也更加的来使拉拢当地的土著了。 华人们小心提防,土著们高高兴兴。 不少明眼人都预感到了大变的来临。 如果没有强势冒出的陈汉,他们此刻的反应就唯有送大笔的钱财给泗水的荷兰官员。而没谁去想过以这些钱财购买军火,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 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南洋华人的锐气、血气早已经被西洋人给消磨光了。每当有变动的时候,南洋华人就是一群待宰的猪羊。他们唯一的‘自救’就是送钱给荷兰当局,给教会。祈求当局能压制下土著的‘sao’动,再不济也是在变动中,自己家族能得到荷兰官方和教会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