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安格巴尔（二）

    长檐高脊，青瓦白雪的酒楼屋顶，寒风飕飕的刮过，乌发随风凌乱飘扬，一位青袍长衫的长发男子俯着身子趴在冰冷的瓦片上，侧耳细细听闻这房内如有若无的细小声音。

    酒过三巡，货物占商队比例最大的恒州首富程新昌率先放下筷子，端起满上的酒杯，向安格巴尔敬酒道：“安格勇士真乃一身好功夫啊，初露锋芒便镇的这燕京要喉，两塞之道无人敢应战，想那山海关原第一高手田秀，师承咱太阴山脉代营峰的百年仙门天昊派，居然被勇士你两个来回便撂倒在地，不知安格勇士你是哪个部落的英豪啊？”

    屋顶青瓦上听到这句话的李安景连忙又将耳朵贴近几分细细辩听。

    “额……我巴尔本来是乌梁素海的淖尔部的勇士，可是豺狼般凶残的赤那部仗着人多势众，掠夺屠杀了我们部落！要不是我巴尔当时正在百里外牧马发现的早，现在早也就回归神鹰天神的怀抱了，但既然天神没有召唤我安格巴尔回去，那我这灭族血仇就要他赤那部十倍血债的还回来！”

    旁边两个鞨真外族的汉子使了半天的眼色都没用，看到他越说越激动，隐有暴走的前兆，赶忙伸手按住豹眼发红的安格巴尔，尴尬的冲着被下了一跳的程大首富连忙说道：“程大员外莫要惊怕，安格巴尔他提前过去总是有些激动，现在他跟着我们几个鞨真游民一起生活，我们就是靠着护卫为生，没有什么部落。”

    “哦哦哦，不怪安格勇士，是我有些唐突了，来来来，咱们喝酒，喝酒！”程大富商压住心中的惊诧，挤出个笑容，举杯一仰而尽。

    众人都衬应性的象征着举杯示意，身旁的妖娆女子们在酒席中遇到这种情况就有调节气氛的作用，她们得到程大富商的眼神指示，连忙嗲着音儿，玉体侧靠，开始扯些无用的话题。

    没片刻功夫儿，一位肥胖的大商人面色有些发冷的擦了擦手上的油腻，呼啦下站了起来，低着眼儿的说了句“闹肚子了，出恭！”说罢就匆匆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这谁看不出来，他那是不满意这群外族汉子了，两旁的商人也尴尬的笑了笑，连忙起身去追。

    程大富商看到这一幕，望见对面同样面色不好的外族汉子，作为商队里最大的商头子，只有他来出面说话：“额……诸位慢吃，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儿！”说罢，摆了摆手，将这些女子都屏退下去，而后起身带着剩下的两位商人一同出了屋子，只剩下这群外族的汉子独自待在房里。

    程大富商出了门儿没走两步，仆役就迎了上来，低声说道：“程大老爷，吴员外在天字左房里呆着呐。”

    “知道了。”程大富商挺着肚子，前脚刚刚踏进门槛儿，屋里就传来一声道：“程兄啊，咱们不能雇佣他们做护卫！”

    “慢着，慢着。”程大富商转头小心看了一眼，咣当声关上房门，走了进去道：“我知道各位担心什么。”

    程大富商一屁股坐在临近的椅子上，敲着桌子道：“各位担心他们背后没用部落作为担保，心里不放心是不？这也难怪，往日里咱们雇佣外族的护卫都要他们来路正，身后有大部落作为担保才敢收下，但是今日不同了。”

    “如今关外打的那是个热火朝天，不但咱大宁与鞨真人之间，即便是鞨真各部自己也是十分敏感，各部各军都在排查以防jian细，比如咱们常雇的建州哈达满部的人，在他们部落的地区还可以畅通无阻，一旦入了别人的领地，外部落的一律被视为jian细抓捕，这也就是战事期间难以雇佣到护卫的原因，而这些游民勇士不同，他们无所约束牵挂，而且长年在各部的边缘地区穿梭，熟知地形，即便被发现，他们也不会被作为jian细而处理，顶多就是驱赶出境。”

    程大富商继续鼓动道：“各位！咱们就这一趟货了，跑完就可以占时放弃辽东的生意，等战争结束了，不管是大宁胜利还是他鞨真部落胜利，还是需要咱们这些商人来发展经济，好了，不要愁眉苦脸的了，即便损失，也是我程某人损失的大，两百多辆大车里，有过半都是我的货，我都不怕，你们怕甚么。”

    一直闭目不语的肥胖吴员外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说道：“程兄分析的是对，但是，你知道那个安格巴尔的原部落淖尔部的事情吗？”

    “喔？程某不知，愿闻其详。”

    吴员外搓了搓手中的小暖壶，继续道：“我是跑塞北外生意的，那个安格巴尔所说的屠杀他们的赤那部，就是现在统一了蒙古草原各部，风头极盛的钦赛可汗所率的亲信本部。”

    程大富商点了点头，接着道：“那倒是没想到，可这关咱们甚么事情呢？”

    “程兄糊涂啊！”吴员外急道：“淖尔部这么一个大部落，不是甚么无缘无故就会被屠杀的，前两年塞北诸部为了选出新的大汗，开始了火拼吞并，这个淖尔部就是反对钦赛罕可成为可汗的最大力量之一，他们在安北三道总督许大将军的支持下一直与赤那部作对，最终不敌而被抄了老窝，钦赛可汗亲自下令，任何有收容雇佣淖尔部残民的人就是与塞北三十万帐的靹鞑勇士为敌啊！”

    程大富商看了看他焦急肥胖的脸颊，哈哈一笑道：“吴兄怎么这般怕他靹鞑人的报复，难道咱们不雇佣这淖尔部的人，他钦赛可汗就不在南下中原挑起事端了吗？哈哈，咱们大宁的百姓本来就是与靹鞑人为世敌，他那命令顶多在他鸟不拉屎的草原还有点威慑力，到了咱大宁朝的国土，哪个还当回事儿！吴兄莫怕，莫怕！”

    “哎呀！”吴员外擦了把肥脸上急出的汗水，说道：“程兄的生意多在内地，自是无所担心，可我的生意主要就是在塞北关外，这事儿要是被靹鞑人知道了，我……我这还有兜子吃吗！反正，我是不答应程兄你雇佣他……”

    “那这样吧。”程大富商敲了一下桌子，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吴兄你真不愿意，那程某就厚着脸皮的替你跑这一趟活儿，你那三十六辆大车的盐巴与麻布，我原价上在加一成的买下来了，你看可好？”

    真他娘的大jian商啊！吴员外脸皮子一个哆嗦，心中大骂了起来：逮到什么就要什么！算计都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这趟货要是做成了，十倍利润你他娘的就给我加一成本儿，贼他娘的jian商啊！大jian商啊！

    吴员外心里快速合计合计了一番，反正这趟货太有风险了，不跑也罢，想了一下便道：“吴某也不废话，一路打点cao心也费了不少力，加三成本程兄接去。”

    “砰”的一拍桌子，程大富商不假思索的说道：“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