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聆听少女的情怀

    说句真心话，在这一刻，我非理智的心中窜过一个念头，杨老板这巴掌要真能狠狠的落在谭总监的脸上，该多好啊！

    可杨老板就像是被谭总监拿捏住了命中七寸一般，恶狠狠甩在空中的手掌终究是悬在了半空，没有落下。

    “你打啊，你打啊！”谭总监不依不饶的将身体往杨老板面前凑，刹那间，就像演戏一般，她脸颊旁流下了肆无忌惮的泪水，就跟之前嚎啕大哭的杨女士一模一样竟委屈的啜泣起来，“来啊，就像你十多年前每天喝醉酒后就我一样，来啊，你倒是打啊！”

    谭总监踮着脚，疯狂的要将杨老板悬在半空的手拉下来往自己脸上打，可杨老板定力十足，愣是没让那手臂沉下来。

    可能是往事触碰到了她内心深处的回忆吧，谭总监竟一下子蹲在了地上，痛苦不已。她喃喃痛哭，显得很是悲伤，“你倒是打啊，你打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谭总监约我到馨缘咖啡屋A16叙事时曾告诉过我，十几年前的杨老板，有酗酒家暴的过往。回想此事，再联系今日一幕，我只能在心底默默的哀叹一声：每个人都不容易啊！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强大和脆弱，也有抹不去的忧伤和痛苦，可为什么？为什么痛苦忧伤的人总是要来折磨另一个痛苦忧伤的人呢？

    在没有彻底离婚之前，杨老板与杨女士的暧昧同居确实让我有些反感，但他也的的确确和谭总监没有任何夫妻情分了，十多年的分居和形同陌路，所谓离婚，也就是多一道手续罢了吧。

    酗酒和家暴，给了谭总监疯狂报复和问罪的理由。而此时，一脸茫然的杨老板，猛然间抽回手掌向自己的右脸砸去，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惊起了我们在场的所有人。

    我的心情，有些抑郁。不知道杨老板的这一巴掌究竟是打给谭总监的赎罪，还是打给杨女士的抱歉，总之他的这一巴掌下手太狠，因为我分明看到了他右脸之上一个guntang的红色手印。我猜想，他这一巴掌可能更多的是打给杨女士吧，他没有将自己和谭总监的过往讲给杨女士听，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大的情感欺骗。

    闹剧，终究还是要散场。杨老板果断回身，走向了大老板的办公室，他必须得将今天这一场闹剧的起因结果报告给大老板，也必须为谭总监抓住把柄的那笔烂账解释清楚。

    而办公室里两个同时受伤的女人，似乎都让人心痛不已。

    当天晚上回到出租屋，我和蒋哥两个人默默的抽着烟、喝着啤酒，对金海岸公司未来的前途命运而担忧。

    在蒋哥的逻辑世界里，他认定杨老板这个人的人品和生活作风有问题。而在我的世界里，则希望这件事尽快有个结果，避免让更多的人受伤，尽快让工作和生活的节奏回到正轨上来。

    我不善于分析和议论别人，毕竟，杨老板和谭总监的过往，以及他与杨女士的暧昧同居，这之间究竟藏了多少不为外人知道的事，不是我们一个员工应该去关心的。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们没理由去做判官，也没有资格去凭空议论。

    就在我和蒋哥闲聊着杨老板的过往和家事唏嘘不已时，一个陌生电话号码打到了我的手机上，一接听，才知道是杨老板的女儿小杨。听得出来，她的情绪有些失落，大概是知道了今天在办公室里发生的自己亲生父母之间的“战争”吧。她告诉我她看过我写的《我把你看穿》，觉得很有道理，希望能在今晚找个地方和我聊聊，因为她有一些苦恼的事，急需听听我的建议。

    她是杨老板的女儿，加之我猜想小杨应该受到今天办公室冲突的影响心情失落，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去一趟，不说解决心理情绪的问题，至少，我可以当一个合适的听众。所以当即我就答应了，并约在一家茶楼见面。

    尽管蒋哥竭力劝说让我不要去掺和别人的家事，但对于四岁开始就失去了母爱的小杨来说，我于心不忍。我的仗义赴约，并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么壮丽，而是正在读高二的小杨正处于学业的紧要关头，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当然了解这个特殊时期的情绪波动会对学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于是，为避免口舌是非，我硬是把蒋哥拖着一起，和我来到了约定见面的滋味茶楼。

    小杨是一个性格腼腆的女孩儿，脸庞清秀、身材娇好，综合了杨老板和谭总监身上的优点。可是，本该是阳光灿烂的二八年华，小杨的脸上却呈现出一种与她年纪不符的忧伤。

    当我们三个人坐在滋味茶楼的雅间里时，小杨认真的与我交换了关于《我把你看穿》的读书心得，看样子，她很喜欢书中的内容，也勾画了不少精彩的段落。

    拥有一个高质量的读者当然是每一位作者的心愿，但这时，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此时此刻，我希望小杨能够认认真真的读书，而不是过早阅读这些在我这个作者看来有些调侃、厚黑的文章。更让我不安的是，小杨明显是想从我的书中找到一些答案，一些她无法找人倾诉却又想明白知晓的答案。

    “小霖哥，你说，这些道理，爸爸他——真的不懂吗？”小杨忧伤的眼神望着我，而我，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小杨，这个……”我正想开口说话，不料蒋哥偷偷的用脚碰了我一下，我当然明白，他不希望我卷入杨老板和谭总监的家事中，他的意思是让我谨言慎行。

    蒋哥是一番好意，我微笑着心领了。可面对无助的小杨，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听小杨纠结的谈话，我渐渐明白了她的症结所在，最为让她纠结的问题就是，她很爱自己的爸爸，也很喜欢和蔼可亲、对她关怀备至的杨女士，可也对缺失的母爱和亲生母亲心存期待。

    蒋哥一听，头顿时歪向一边。

    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前后思考片刻，我让她翻到《我把你看穿》的第31章——《思考着的和奔跑着的》。

    小杨异常兴奋的翻到了书的187页，找到了这篇文章。

    我边思考，边认真的告诉她：“mama赌博，有错在先。爸爸酗酒打人，更是不应该，可这些毕竟都是大人的错，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小霖哥哥，其实……”小杨这时咬了咬牙，粉红的小脸顿时涨的通红，她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其实，爸爸酗酒赌博，是因为……mama喜欢上别的男人了。”

    我和蒋哥面面相觑，感觉心就像被抽空了一样。我这时才明白过来，是谭总监豪赌成瘾和移情别恋，才导致了精神抑郁的杨老板酗酒家暴。突然之间，我竟对杨老板升起了一丝同情。

    “可能爸爸并不知道，我后来听姥姥说，mama脸上的病，就是爸爸给打成这样的，她已经付出了代价呀。”小杨深埋着头，眼泪已经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面上。

    脸上的病？谭总监脸上除了一贯的面无表情，还有什么病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

    “小霖哥哥，你见过我mama笑吗？”小杨已经哭成了泪人。

    我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小杨所说的谭总监脸上的病，就是指那种肌rou僵硬而无法自由控制的病吗？难怪啊！原来谭总监一贯的“面无表情”竟然是有原因的，而且这个“表情”竟然就是杨老板亲自给他的爱人造成的！

    多么的讽刺啊，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却因女人的无所事事和赌博造成了男人的不满，女人又因为男人的不温柔、不体贴而移情别恋，得知红杏出墙的男人开始酗酒和家暴，并把一个永生都不能“快乐微笑”的符号留在了自己的女人脸上。而男人十多年的远走他乡，就此结束了他和女人之间的夫妻情分！

    这样的故事，就像一个沉重的铅垂一样打在我的心房上，让我无法喘息。尽管写出了《我把你看穿》这本书，可此时此刻，我却无法对小杨的问题提出任何解答和帮助，因为我根本无法分清楚究竟谁对谁错，谁又该对这个破碎的家庭负主要责任。

    可要命的是，小杨非常喜欢杨女士，她很肯定的告诉我，她非常希望能和杨女士这样的女人生活一辈子。想起杨女士，小杨勉强的笑了笑，俏皮的对我说：“小霖哥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在私底下，我都叫她小杨jiejie。”

    我会心一笑，可转眼却陷入了烦恼。在杨老板和谭总监不理智的夫妻行为之下，让一个刚过十七岁的花季少女来面对三个成年人的情感选择，这该是多么恐怖的一道选择题啊。

    “小杨，你爱爸爸吗？”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爱！”

    “你爱杨女士吗？”

    “也爱！”

    “那你爱mama吗？”

    “她……其实，虽然我没有得到mama的关爱，可是我不愿看到她一个人，我希望她能快乐的生活。”

    “你只告诉我，爱mama吗？”

    “爱！”

    小杨最后的这个“爱”字，几乎是情绪崩溃的宣泄。而我却显得异常冷静的淡淡说道：“那么，这一切就足够了呀。”

    小杨和蒋哥同时看着我，他俩的意思好像在问，这就是安慰和解释吗？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都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而作为晚辈，你无权干涉父母的人生选择。你爱爸爸，就去爱；你爱小杨jiejie，就去爱；你爱mama，就去爱啊，不冲突，你爱他们，这就足够了。”我不在乎小杨是不是听得懂，但这句话却真是我当下这一刻智商的极限了。

    “爱人，却不干涉，即便是单相思……”

    当我念起文中的这段话时，没想到小杨也翻开书和我一起念了起来：

    “思考，却不固执，即便是对与错；

    奔跑，是我的脚步，在我的人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