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铁轨下的老鼠
整整三天,身在总督署的严义彬和众多银钱业的大亨,几乎跟外界隔绝,他们听不到一点消息,也无法获得任何及时的情报,到了这时候,严义彬才发现,他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良弼居然和洋人闹起来了?!” 听完管家的叙述,严义彬大为吃惊,紧接着便油然而生一股愤怒,特别是当他听到叶开在发布会上展示出通缉令的时候,更是气的双目赤红。 “报纸上都传遍了,大街小巷也贴的到处都是,看样子,他这是要和洋人死磕到底,不过,也怪解气的!”管家缓缓说道。 “胡闹!胡闹!”严义彬猛拍桌子,大声道:“要是跟洋人闹翻了,他良某人不但一分钱拿不到,还一把火烧了整个上海滩,而是还会引火烧身,我看他这个两江总督不想当了!” 严义彬气不过,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还会踱步,忽而站住,忽而顿足,总之,愤怒到了极点。 他心里闷闷发响,谁都知道这上海滩是洋人说了算,甚至不光上海一隅,整个中国都离不开洋人,不说欠了几亿两的赔款,每年清政府向洋人借的款就有几千万两,就连象征着主权的海关和税务还在洋人的手中,修铁路,练新军,办实业,这样养都需要钱,洋人怎么得罪的起?这要是传到京城去,怕内阁的官老爷们也不会同意,看来良弼这两江总督的位子是当到头了。 管家见自己老爷正在气头上,也不好劝慰,等到严义彬气缓缓顺下去一点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施老板那里...” “施典章在哪?”严义彬不耐烦地问。 管家答道:“顺义路九号,老爷要不要见?” “不见!”严义彬大手一拍,过一会儿有说道:“他不是被通缉了么,叫他赶紧离开上海,连夜走,要是落在良弼的手中,他就完了。” “施老板前些天说不见到老爷是不会走的,要拿回账上的银子。” “银子,他还想要银子,没看见上海遭了大难了吗,你跟他说,让他赶快走,要是被良弼抓了,牵涉甚广,去账上支五千两银子,让他坐今晚的轮船,到汉口去,只要出了松江府,就能喘一口气了。” “只怕施典章不肯啊,老爷,那可是一百九十万两...”管家并不看好那人会走,即便换了他自己,恐怕也不会轻易离开。 “他会走的,上海已经完了,良弼手里面根本没有一分钱,联合会,哼哼,笑话。” 严义彬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说了,整个人累极了。 管家识趣地缓缓退下。 .... 顺义路九号,是一座不小的宅院,坐落于法租界内,早半个月前,这里还其乐融融,一家五口租住于此,每月都要交一笔不菲的租金。而现在,这里却只留下了孤身一人。 二楼的卧室里,灯影闪动,借着明亮的灯光,一个人正在打理着自己的行囊。 他叫施典章,在叶开的通缉令上名列第五,罪名是挪用公款,私自炒股,且数额巨大。 整整三百五十万两,这些钱不是来自别处,正是大名鼎鼎的川汉铁路总公司! 施典章本人是川汉铁路的总收支兼上海办事处的负责人,自认为早年当过广州知府,精通官商两道,本想借着股市飞涨的时机,大赚一笔,却没想到遇上了股票风潮,整整三百五十万两的修路款全部打了水漂。 不仅如此,川汉铁路因为没有后续的钱款,已经彻底停工,原本计划三年修好的时间表也无限期推迟,离竣工之日更是遥遥无期,出了这么一档子大事,想要顺利完工已经不可能了。 这些钱,可都是四川老百姓的膏血!一旦传出去,那就是掉脑袋的事啊!再加上邮传部不断传出铁路国有化的风声,施典章更是仿佛惊弓之鸟,巨额的亏空,让整个铁路公司高层集体慌了神。 上海是待不下去了,认识他的人太多了,他不但在严义彬那里存了一百九十万两,在陈逸卿那里存了一百二十八万两,还和十几家钱庄先后有过联系,一旦消息传了出去,那就是铁证如山。 想到这,施典章再也坐不住了,背上行囊就往院门走,迎面撞上了严府的管家。
“施老板,你这是要去哪儿?” 施典章吓了一跳,认出这是管家,忙把他拉到一边儿,“严老板回来了?” “回..回来了...”管家磕磕绊绊的说道,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我家老爷回来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医生嘱咐谁也不见!” “姓严的这是要赖账!”施典章一把揪住了管家的衣领,大喝道,“他这是要害我!” “上海滩遭了大难,施老板又不是不知道,严爷的庄子已经快倒了,哪还有钱给你,再说,陈老板那里又何尝给过你一份钱!”管家急忙挣脱开,站在一边,气急败坏的吐气,“施老板快走吧,若是继续闹下去,官府可就要来抓你了!” 事到如今,施典章也深知无计可施,别说钱庄没银子,即便有也不会给他,“严义彬,陈逸卿,你们这是害我啊!” “您的难处,严爷懂,这五千两银子,是严爷给您的路费。” 管家拿出了银票,塞给了施典章,“施老板快走吧!坐今晚的轮船到汉口,一觉醒来,您就没事了。” 长叹一声,施典章揣了银子,转了一个巷口后,很快就不见了。 他却不知,一张大网正等待着他。 在情报局,禁卫军和江防舰队的几双眼睛注视下,只要走出租界,施典章就只有被捕的份儿。 两个小时后,施典章在长江码头被捕,逮捕地点距法租界不到一百米,这是通缉令下达后,第一位被捕的涉案人员,消息传来,再次震惊了整个上海滩。 而与此同时,法租界当局也发布了一份声明,关闭上海官府与租界的一切联系,禁止人员出入,连夜,法国公使马士里,照会清朝外务部,口头表达抗议。 洋人,被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