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开阵
一道道虚影与记忆呈现在韩少倾的眼中，冲击着他的脑海。 此刻，他发觉自己仿佛处于一个幽暗的隧道之中，面前有一道石门，那石门严丝合缝，不漏一点光亮。 他发现自己的身躯仿佛不受控制，他一步一步走近那石门，顿时，心中犹如生出一道天眼，这石门纵厚，可是却还无法阻挡烛龙一族的心眼窥探。 这时韩少倾恍然发现，自己，俨然变成了雪忆。或者该这样说，他再重新经历雪忆曾经历的记忆。 只见仿佛施了什么法术，那石门顿时变得透明一般，门内的一切都毫无遗漏的站现在女孩的面前，也展现在韩少倾的面前。 那是一个神奇的画面，一个一身紫袍的帅气男子横空而立，用手在空中画着各式各样的符号纹路。而他的身旁站着一个老成的男子，那男子显露着与韩少倾此刻同样的表情——惊异。 这是堪天舆地之术，它能窥探万物的一丝法门。 此刻的韩少倾这才明白，原来雪忆确实见过这种字符，而她仅仅见过的一次，便是这个男人所书写的这漫天符文。而雪忆将韩少倾送到记忆的深处，便是要让韩少倾看清这些符文，找到自己忘记的那个亥字。若是运气好，或许能够找到。 韩少倾明白了雪忆的用意，他睁大双眼，努力在那漫天排列的符文之中寻找自己所需的那一枚。可是当他越来越多，脑海中所记下的符文越多，他突然胸口一闷，内脏如遭雷击轰锤，噗的一声，喷出鲜红的血液。 凭他低微的境界，妄想看这些本不该他窥探的符文，本就是逆天而行，怎能安然无恙？ 可韩少倾终究是韩少倾，怎能在此处低头？他强忍重伤，拭下嘴角殷血，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这些符文不挪开半点目光。 一个个复杂玄奇的符号纹路如过幻灯片一般在他眼前飘过，为避免遭受反噬，韩少倾尽量不去记住眼前的符文，他只不过一眼扫过，只为了寻找那枚象征亥字的符号。 一道、两道、韩少倾目光所及，已阅不下数千的字符，可却仍没有找到。 “可恶……”韩少倾心中不免悲戚，“莫非这么多符文里恰巧没有我所需要的那个吗……” 可即便如此，他亦强睁双目，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的眼角开始流出涔涔血液，直渗进他的衣衫，可他却不敢分心，只好置之不顾。 突然，一道符文映入眼前，这符文图案并不复杂，上刻盛阴，下书微阳，乃寓阴极必出阳也。阳接于天，寓男，阴接于地，寓女，故两相交而汇。 韩少倾突然双目放光，此字不是亥字却能是何？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究还是寻得了这枚符文。 韩少倾赶紧在脑海中刻印下这枚符文的样子，将它牢牢记在心里。这时，天上的符文阵列也全部消失，韩少倾自然得以退出雪忆的记忆。 他陡然睁开双眼，眼目所及，却是一片黑白相间，白的是雪忆雪白的肌肤，黑的是雪忆乌黑的长发。韩少倾料想不好，赶紧闭上双眼，大声道:“雪忆姑娘，我要睁开双眼了啊！” 雪忆急忙答道:“不要，等我穿上衣服！” “好。” “这回你再睁开眼睛吧。” 韩少倾缓缓睁开双眼，这一次展现在他面前的是雪忆的正脸，韩少倾偷偷吁了口气，扑通扑通的小心脏终于平复了。 雪忆见他古怪，狐疑道:“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韩少倾连忙摇头摆手，他才不会告诉雪忆他刚才提前睁开了眼睛。 雪忆也不再追究，便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韩少倾擦去眼角的血痕，爽朗一笑，竖起大拇指。 “当然！” 雪忆闻言，那冷若冰霜的脸竟然也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 韩少倾见了，呆愣在原地，喃喃道:“其实你个小姑娘笑起来还是挺漂亮的嘛。” “哼。”雪忆一脚踢在韩少倾腿上，“你才知道这一点啊，该打！” “额……”韩少倾顿时无话可说，连忙陪笑道:“我还是去铜柱那里吧。”说罢，韩少倾一溜烟的逃离此地，只剩下漫天灰尘。雪忆看着这男子的背影，嘴角若弯月，浅浅一笑。 韩少倾记下这最后一枚符文，此刻他站在铜柱旁，终于要将最后一枚符文写下。所有人都站在他身后，想要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当韩少倾完整的将最后一枚符文书写完毕，张灵儿屏息凝神，抓住韩少倾的袖子紧紧靠在他的后背上。连雪忆都开始紧张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这阵法并未若他们所想一般发出浩大的阵势，没有地动山摇，更没有天崩地裂，一丝动静都没有。这十二根铜柱甚至连一丝改变都未曾出现，韩少倾心道:“难道某处出错了？不可能啊……” 未等他想完，众人突然觉得灵魂识海犹若针刺，瞬间便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滴答、滴答…… 一颗水珠滴落在韩少倾的嘴角，韩少倾陡然一惊，从昏睡之中醒来。 他舔去嘴角的水滴，缓缓睁开双眼，待眼中的画面清晰，他站起身子，发现几个人都躺在一处隧道之中，他赶紧叫醒余下几人。 这时雪忆道:“我们，在这里过了多久？” 韩少倾摇摇头，“这里暗无天日，根本没法推测时间。” 隧道虽然不知建在何处，更是不见天日，但是整个隧道都铺满了奇异的石头，散发着微微荧光。张灵儿捡起一块儿石头，惊叹道:“哇，好漂亮！” 韩少倾也捡起一块儿，他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用牙用力一咬，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这是什么石头？”韩少倾道:“为何我没见过？” 就连雪忆亦诧异道:“我也未曾见过。” 韩少倾点头，只好暂且不管。 几人继续缓缓顺着隧道前行，在这淡淡荧光照射之下，墙面上所画的壁画清晰可见。 壁画一幅接着一幅，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韩少倾自第一幅看起。这画上刻着一条龙，龙身翻涌，天上便降下倾盆大雨。而画的底端，则有数以千计的人在跪拜俯首，仿佛是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 韩少倾似是看懂了这幅壁画的内容，似乎是一群先民在进行祭祀，以祈求风调雨顺。而这条龙似乎是回应了先民的祈求，降下了大雨。 这些壁画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几个人逐一看下去，终于将画中的故事连贯起来。 第二幅画画着一柄剑，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剑只刻下了剑柄，却未刻出剑身，剑身处坑坑洼洼留下了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初刻是便是故意如此，还是后来有人刻意为止。 而那剑下，竟然是数之不尽的死尸，天地晦暗，血流漂橹，整个景象若似人间地狱，实在不敢教人直视。 那画面仿佛有魔性一般，连韩少倾看见都大为胆寒，不敢再多看一眼。众人皆背后传来一丝凉意。 几人再往隧道深处迈出数十步，又看见第三幅画面。这画中依旧是那条盘旋在天空之中的巨龙，可是那巨龙只占了这幅画的二分之一，另一半，分明就是上一幅画中那把邪剑。两者对峙，各占一方。 而第四幅壁画上面刻画出了两者交战，那邪剑变幻万千，神鬼莫测，奇招迭出。而那条巨龙则满身伤痕，奄奄一息。 再看第五幅壁画，巨龙自天空之中坠下，龙血染红了半片天空，时及滂沱大雨，连老天亦在为其悲鸣。而这时那些人类都跪拜着痛哭，在替巨龙哀鸣。而那剑仍旧悬在苍空之上，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那剑旁站着一道模糊的身影，尽管看不到他的样子，却能看出他睥睨众生，视若草芥的眼神。 第六幅图，仍旧是一场修罗地狱，那些虔诚祈祷的信徒皆被无情的屠戮，断肢残骸，铺便荒野。这些尸骸连丛林中饥饿的野狼都不敢碰触，只能远远的望着。 而第七幅图映入众人目光之内之时，雪忆却是一惊，她捂着自己的嘴，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幅画上，灼日被乌光掩盖，天空之中乌云密布，即便阳光再盛，也无法泄下一丝微光。而就在这天空之中，镶嵌六道巨眼，这六只巨眼吞纳星辰，令韩少倾生出强烈的恐惧。而一个男子就站在那六只巨眼中间。 而另一个男子，手执刚才那把戾气冲天的巨剑，站在那个男子的身侧。 韩少倾见过这个站在六道巨眼之间的男人，虽然只有一面，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男人的身姿，那道一身紫衫的身影。虽然仅在雪忆的记忆中见过那么一眼，却不知为何这壁画似是能传人之神，尽管刻画看似粗糙，却能让韩少倾瞬间便认出就是自己曾见过的那个紫衣男子。 雪忆轻轻抚摸着这幅壁画，抚摸着这壁画上那个男子，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韩少倾打断她的追忆道:“雪忆姑娘，这幅画上记载的事，发生在你们相识之前还是之后？” 雪忆恍然醒来，痴痴道:“该是发生在我们相识之前吧……我来到殒龙林时，这山川河流便已是此番样貌，几乎未曾改变。或许这画上所记载的事情，发生在比我出生还要早的年月……” 韩少倾见她眼神迷离，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道:“放心吧，若这画中所载属实，他法力无尽，根本不是我等能够揣测。而你所说的那几个天山弟子怎么可能有能耐杀他，他定是想办法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