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暗箭难防
众宾客有眼力较好的，见到不远处山脚下的一个凉亭，亭上的留白处还没有取名字。亭下坐着一个蹁跹少年，身后披风随着晚风轻轻浮动。沈丘山瞧那亭子旁边还有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微分八字脚站着，虽离得远看不清他们凌厉目光，却也猜得出是贴身的侍卫，内心猜想那这少年定是晋王无疑。 “啊哈！晋王殿下好雅兴！在下…”沈丘山本站在一行人靠前的位置随着导引家丁往前走，此时见了亭中少年，正要上前去打招呼。方才那番话刚说出口，他发觉身边的那些臣子们迟迟不上前去本就纳闷，定睛看去发现有几个官吏都大惊失色状，朝他使着眼色意思是别往前去。 “……”沈丘山正迟疑着， “那位不是晋王殿下！”郑工低声道，拦下了他上前的去势。 “……”沈丘山尴尬着摸不到头脑，若不是晋王本尊，年纪轻轻的能够如此淡然的守在那里，地位势必尊贵至极。 此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这番尴尬立刻打破，寻声望去，只见一匹枣红骏马上，湛蓝的袍子外披着银灰色的披风，刚刚看出来者的面目，那一人一骑已经奔至眼前。身边众人这才纷纷拱手行礼，“晋王殿下”的叫声此起彼伏，沈丘山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英姿飒爽的男子才是晋王。自己也随之向晋王拱了拱手，心中正在疑窦：那凉亭里又是何人？ 晋王下马，“今日是我新修园子竣工，请了诸位来欣赏，来了便是客人，都别拘礼！”然后转身对管家魏伏交代着： “我身后还有几位长辈宗亲，吩咐下去，一会好生招待着。”随后晋王远远向那凉亭拱手一揖： “让哥哥在这久等，弟弟给太子殿下赔礼了。” 众人方才远远地还没看清，这下听到晋王喊哥哥，这才完全确认下来。那亭子不大，过去行礼诸多不便，纷纷隔着距离，向凉亭行礼示意。“太子殿下……” 凉亭里太子缓缓站起来走到亭外，“方才晋王都说不必拘礼，我这里也一样。”说罢望向晋王又道：“你既然说要赔礼，待会可得拿出来点儿赔礼的诚意！”这话若不是太子依调笑的语气说出来，当场的朝臣们说不定会吓出一身冷汗来。 晋王也笑着，“三哥，一会到了山上，我罚酒三杯给你赔礼，怎样？” 太子大笑，不再言语，这时天色又晚了些，凉亭里面走出来，众人见到太子在最后一点月色余光下的稚嫩脸色，都吃惊不已，极为朝臣更是担忧世间传闻。 最近几年，因为没有实权在手，太子与晋王都不上早朝。众臣唯有二品以上的能在年节时的皇家宴会上见他二人几面，其余的臣子们除非因着各自党派筹谋能在私下里见到自己辅助的皇子，否则是难得见到另一位的。算起来年纪，太子已近而立之年，看着却是和二十出头的少年相当，难道真是修习了什么方外之术么？ 再看晋王，他年纪和太子相仿，因为近些年喜欢上了骑射，面容被晒得发黑，眼尾也早早的被马上疾风刮出深深细纹，方才下马的干净利落，倒是有了皇家子弟少有的男儿气概。两相对比，晋王倒是看上去更像兄长。 “庆国公到！” “靖国公到！” “十四皇叔到！” 众人侧目，本来以为今日是晋王殿下的私下聚会，谁知这阵仗愈发大了起来，论人头算，竟是比每日上朝见到的人物还要众多。沈丘山心道：此番来的对了，在永安城里无论坊间传言如何，亲眼见到的才是真的，靖国公今年来与晋王走得近，庆国公对于两方势力向来不置可否，而十四皇叔又是太子爷的姨夫，此番三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不知要有怎样一番绵里藏针的对峙。 下人们早就听过晋王叮嘱，接了三位贵胄下了车马，六位侍女将府上早就备好的金丝暗绣贡缎夹棉斗篷为三位披上，旁边又有人拿来备好的锦缎夹棉斗篷纷纷递给来的客人，家丁们尽数出府，每人手提着灯笼沿着小路一直通往山上引着路。 出乎众人意料地，太子爷和三位元老在前头走着，不时谈笑风声，靖国公兴起大声讲着他早年跟着先皇去边疆平叛时军中的趣事，十四皇叔则询问晋王的箭术准道如何，想着山里的珍禽异兽的美味，撺掇着让晋王打几只野味来助酒兴。庆国公一听直接骂十四皇叔在后辈面前老的没有个老样儿，一边说靖国公刚才也是吹破牛皮。太子和晋王则在一边打着哈哈。前面这五个人倒是随意开心的很，只是苦了后面跟着的这些臣子巨贾们，在他们的眼中，三位元老的每句调笑背后都至少跟着三层意思，星星点点都昭示着他们各自的下步筹谋。 郑工见自己方才杞人忧天，放松的跟着。这是他进都城以来头一次见太子和晋王，跟在他二人后面，郑工仔细端详观察，身形上太子比晋王要高出半头，晋王比太子要壮实很多。太子一身玄衣，晋王未换骑马装，一个颀长身子通身贵气，举手投足颇有不怒自威，一个英武壮硕，手足所至决绝有力。这二人一个内敛阴郁，一个洒脱奔放。若是真的要一争高下，以郑工目前浅显的了解，算是旗鼓相当。往队伍前面看了一会儿，脖子有些累了，郑工又往山下望去。 远远瞥见禁军统领田国光在一行人背后，对身边对卫军多番嘱咐着什么，此刻调集这么多禁卫军来守卫这开阔的郊外，郑工觉得也是难为他了。 凤凫山本不大，坡势缓慢，一行人走的并不费力，只插科打诨的功夫们，眼看就要到晋王邀请众人之所在。不料此时，山下的田国光听“咻”一声箭响自晋王府方向响起，山上众人都关注着三位元老和两位皇子，哪里听得见。到底还是距离稍微远了些，那箭最终穿过晋王的披风直入十四皇叔的右腿。十四皇叔“啊！”的一声倒了下去。箭羽还刮着晋王的披风，一时庆国公、太子和晋王都愣了，靖国公到底是经过沙场的，忙喊道“都趴低身子原地蹲下，护住脑袋心口！” 因为是初春，这山上高大树木尚未长全枝干，矮树们都还没长出叶子，只留着纤细枝干，对埋伏的弓箭手来讲，山上小路上的众人和排着队的人rou活靶子差不多。五个人身后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听到靖国公的口令，随即都蹲了下去，身边一行禁卫军打扮成的家丁也都围了上来。 禁卫军统领田国光马上命令灭掉灯笼和烛火。传令至山下卫兵：一是调集人手上山护住山上众位人等，二是将歇班一轮的禁卫军紧急调去看守城门和皇宫，三是派副统领乔山去追查那箭手。他自己则留在山上疏散护送这批官员。 而此刻山上…… “哎呀，谁要害我性命！这…这箭…该不会渡了毒吧？哎嗨呦……枉我皇家血脉，此生没有为社稷效力也就算了，竟然命死于这暗箭下，哎呦，我的皇兄啊，你们俩一定要告诉皇上，让他给我报仇啊。”十四皇叔如此痛哭流涕的叫嚷着。靖国公将他拖到一边，“老十四，若是渡了毒，这般哭喊，毒药可是会加速发作的！”十四皇叔一听立即收止住叫喊声音。 许久未发第二箭料想来者人数不多，统领田国光带着金疮药赶上山来，治疗兵器的伤禁卫军比太医更有章法。借火把仔细看了看十四皇叔伤口，并无渡毒，距离太远，强弩之末余力不足，所以箭头没有入骨。估计只是伤到了筋膜，可是修养大半年是免不了了，受点皮rou苦痛便是了，别的无碍。 这一夜注定满城风雨，直到多年后，禁卫军统领回想时，也觉得永安城之后江山几番易主，似乎都与这夜的那些人，那些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