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中原正道
血迹在翻滚中拖延，染红地上砂石。禁雨山生死洞内，被剑鞘弹飞的伤者正是为回原镜而来的正道一员，出自西漠王庭的孤迹苍狼。 这个人性子太急，又和魔剑道有着毁家灭国的深仇大恨，一听到消息立刻马不停蹄来到此地，让后面屈世途和狂刀等人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人破阵的后果，就是五人份的机关统统扛在肩膀上，孤迹苍狼又不是什么不死之身，不重伤才叫奇了！ 但谁也没有想到，最致命的危机并不是生死连环洞，而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隐在暗处的秦晓川看得非常清楚，两道乌光几乎同时而来，赫然由洞外发出，快到rou眼根本看不见。之所以能够顺利一剑一鞘拦下两枚，依靠的是他后天练出来的剑感与直觉。当异样的风扰动山洞之宁静，气流吹拂在肌肤上，感觉总是来得更快。 孤迹苍狼大口喷血，直到肋骨被剑鞘撞裂一根，也没能反应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就见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闪过。 接着叮叮叮声不绝于耳，像是无数风声在四周快来回穿梭！秦晓川持剑回旋，再度击飞数枚暗器。弧形曲折的暗器坚硬锋利至极，在半空中旋飞不定，角度刁钻，但无一例外被黑色长剑半空拦下。一声焦躁咆哮，洞外冲入一条黑乎乎的影子，抬手之间，又是数十道风声呼啸而来。 直到这一刻，孤迹苍狼才定神看清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个人不曾在中原武林中见过，接着心中一个激灵，立刻翻滚远离战局，扶着洞壁一角咳血怒喝：“你们……是诛天之同党？！”不是中原正道的人，应该不可能巧合救他，难道也是冲着回原镜来的？ 一句话的功夫，当中打斗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同时动作一顿。铁器撞击洞壁之声不绝于耳，被弹飞的曲折暗器在力道的折射下，无一例外重新回到原点，那是黑影身后一双异常宽大的铁刃羽翼之中。仅有两三枚利刃取上中下三路，斜削侧方敌手三处要害！对同样踏足山洞黑暗中的秦晓川而言，挡下不知其数的乌光暗器，还没有在狭小的船舱中挡下独孤遗恨的剑那般困难。一是经历孤独峰一战，世上很少有东西能比风之痕的剑更快，其次对面那全身毛茸茸似人似猴的怪物应该完全没有发现山洞内还藏着第二个人影，此时出手三分顾忌。但孤迹苍狼这一翻一滚，看似及时寻回了自主权，却恰好离开了秦晓川剑芒守护范围。 对于重伤之下连剑都握不稳的伤者来说，不认识的人意味着新的危机。武者本能从不会将自己的性命轻易向外寄托，孤迹苍狼要离开两人过招波及之处，实际上理所当然。 但还是很麻烦啊！ 秦晓川无视来袭飞刃，已是集中精神。 背负着铁翼的佝偻黑影果然伺机动了。 “喝。”铁翼一展，黑影倏动，一步已至孤迹苍狼身前！秦晓川人不动，也不追，剑交左手指尖一扣，眼神忽变，透露杀机。当一缕剑气已在风中成型，即将穿透钢翼之缝隙无声夺命之时，细微的光线下，反而让秦晓川看清那擅长使用暗器身负铁翼之黑影真相。 卧槽！ 那不是钢翼飞猿么！ 黑乎乎的佝偻影子，赫然是一个毛茸茸穿着衣裳的大猿猴，手长脚长速度灵巧奇快，一双铁翼完全是由利刃组成。这猴子他认得，独孤遗恨的好兄弟，不是坏人。这难道是正道内讧？电光石火之间。身材魁梧毛发繁茂的钢翼飞猿已猛地窜了过去，眼神凶狠，一爪扣住孤迹苍狼的咽喉阻止反抗，另外一手则毫不犹豫死死抓住回原镜向外拖。同样是快到来不及思索，融合了无形剑的无声剑气突然湮灭，左手黑剑倏忽一转，点拨三道乌光，弹飞撞击石壁。 一丝森然凉意让钢翼飞猿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在这个时候，秦晓川一身白袍，一瞬间已踏足孤迹苍狼身边另一侧，弹指间，一缕微尘聚拢为剑，已然划伤钢翼飞猿之手臂，这看似轻描淡写的动作，却倏然快到让以速度见长的钢翼飞猿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钢翼飞猿吃疼松手放开孤迹苍狼，但已经夺下回原镜，脸色惊疑向后一窜三四米。 “你！” 苍狼与飞猿同时出声，血流落地。孤迹苍狼经不住这番摧残，哇地靠着石壁又吐一口血。 秦晓川一点暗示也不给，沉着脸看似杀气腾腾，向前抡起黑剑：“斩！” 十足力道的剑芒落空，洞内数块大石碎成粉末，刺激得旁边来不及闭眼的孤迹苍狼视线模糊。就见秦晓川大义凛然挡在伤者身前，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钢翼飞猿窜来窜去从上到下四处收回散落的铁片。“嗷呜呜！”钢翼飞猿无奈，要说什么却蓦然听见由远处传来的焦急呼声，一声憋屈猿啸，风卷残云。山洞重归寂静。 尘埃落定。 “唉呀，不妙！” 嗖嗖嗖，山洞外又有两道人影来到，差点和刚刚离开的钢翼飞猿撞个正着。这也是因为有人插手战局，否则钢翼飞猿早早就能拿走回原镜远走高飞，而孤迹苍狼的下场可就不好说了。 大概是发现山洞中阵法已被开启，还有血腥气，两人顾不上擦肩而过的异风，直接踏步入内。山洞内残留的剑气蓦然被人感应到，让刚刚进入的白发武者猛地撤步抬手，一个激灵警惕按住腰侧狮头宝刀。另外一边，孤迹苍狼肩膀正被人按着渡入元气，帮忙止血。秦晓川一抬头，目光对上另外一人。那个人黑发中夹杂岁月沧桑之银丝，白面长须，眼神狡黠深邃，但此刻则充满最真切不过的惶然。 秦晓川心道：哦豁，屈世途。 天策真龙账下军师，不久前刚刚坑死了清香白莲素还真，如今局势反转再度成为中原正道的中流砥柱，就算没有前世印象，如今秦晓川也是认得这位时常出现在情报中的人。 反倒是另外一位，白发乱糟糟，虽然气概万千一身魁梧，面容在记忆中由平面转为立体，反而没有屈世途来得印象深刻。 直到那人手中熟悉的狮头宝刀陷入眼帘，这才让人记忆如今尚且活跃在台面上的另一位中原正道支柱，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狮头宝刀，乱世狂刀！ “孤迹苍狼啊！！！” 屈世途武功一般，并未感受到山洞内残留之极强剑意，不受干扰快步奔来，差点直接越过警惕的白发武者。 乱世狂刀猛一拉屈世途衣袖，声音充满警惕：“小心。” 秦晓川则慢慢将手从孤迹苍狼肩膀上挪开，往旁边一步，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孤迹苍狼如梦初醒，轻轻咳出唇边血丝，“啊”了一声。重伤状态，神智本就模糊，所以秦晓川有八成把握肯定，孤迹苍狼绝对没有看清之前他与钢翼飞猿的那一场充满戏剧性的“战斗”。 屈世途停步刹车，目光审视。 “忆秋年拜托我过来看一看，怕你们人手不足。”秦晓川也不想上演误会戏码，简单几句表明身份：“我来时，这位老兄已然受伤。之前有个形容怪异之人抢走了回原镜。” “嗯？”屈世途此时已看清孤迹苍狼身上伤势果然多半像是在阵法机关中留下的：“你是……” “秦三。” 一时冷场。 这回连乱世狂刀都静了静。让秦晓川怀疑自己这个化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好屈世途很快回过神：“孤迹苍狼情况如何？” 秦晓川示意自己过来看。 反手将黑剑置于臂弯上，他抬手抚摸剑身。黑剑之前在孤独峰伤在了风之痕的剑下，在剑鞘中休养了一段时间，如今裂纹已平复，唯有豁口仍然留在剑锋上。黑剑铸造的时候熔入了一丝息壤，本该具有自动修复之功能，但此刻摸上去，秦晓川还是略心疼。 所以秦晓川一点也不想和钢翼飞猿打架啊，那暗器一重又一重，可坚硬了。 “孤迹苍狼，你，你的伤势……” 在屈世途过去查看孤迹苍狼的同时，乱世狂刀则站在一旁警戒，刻意挪动脚步，将秦晓川与两人隔开。 不错。该有的警戒心十足。此时此刻，秦晓川对中原而言，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咳……回原镜……”孤迹苍狼之前被打蒙了，这时候回神顾不得伤势，气急攻心又要呕血：“回原镜被诛天同党带走！是苍狼无能。吾——屈世途！” “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伤，这次回去要歇很久。” 秦晓川之前帮忙止血，现在还是不想让孤迹苍狼这性急的半大小伙子直接被自己呕得伤势复发：“你最好设法，莫要让他太过激动。” 看在屈世途眼中，秦晓川这位白袍人面容清俊年轻，但一头银丝以及沉静之眼神，显而易见该是一位返老还童的先天者。他并未怀疑这个人口中关于忆秋年的说法。剑痞忆秋年本身来历神秘，身后还有一帮神秘的朋友。更何况屈世途恰好知道，那曾经多次出面帮助素还真的同福客栈背后的主人，正是名号“秦三”。毕竟，也不是每一个当掌柜的，都敢跟素还真讨论杀死他儿子的身价几何，印象实在很深刻。 “多谢你！”乱世狂刀和孤迹苍狼是朋友，江湖老手也能分辨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此时沉声道谢，恩怨分明。 虽然这位的手一直搭在狮头宝刀上，脚步也寸刻不离屈世途左右，将护卫之职责发挥到底。 “不用谢。我只是比较好奇，你们为何需要回原镜。”秦晓川学习忆秋年的语气，此时慢慢道：“毕竟，诛天确实已经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