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掺水的地主
半月未见，白水县依旧是那样安宁祥和。汉子们袒胸露背搬运货物，妇人们手里纳着鞋底口中呼喊孩子不要乱跑，老人们则在大榕树下笑眯眯的乘凉。 林森喜欢这样的气氛，即便这里没有河阳城的繁华，也没有河阳城的富贵，也让他从心底感觉舒畅。 “呀，这不是林老爷吗？” “林老爷，您从河阳城回来了？” 林森一现身，就有人主动上前询问，他一一笑着回应，见到树下老者也看过来，就加快步伐上前弯腰询问：“老人家，您近来身体可好？” 这老人正是经常在榕树下给孩子们讲故事的那位，林森刚穿越后就是听他讲古之后才确认自己到了个什么地方，见林森上来主动见礼，马上拄着身边的拐杖起身，咧嘴笑道：“托林老爷福，老汉还有把子力气，今天早上一连喝了两碗稀饭哪！” “那就好，身体健康就是最好的福气。”林森将老人搀住，笑道：“我还想再听您讲古呢！” 老人连连点头，笑的眉眼都张不开了：“好啊，下次林老爷得空，俺给您讲！” 老人还记得林森最开始出现的破落模样，但他并没有半点深究的意思，而且当别人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会不以为意的插口，林老爷可是武老爷，比伏虎门傅老爷还厉害的武老爷，老汉这把年纪，纵然没有走南闯北，见识可也不少，什么样的事情没听说过？那些奇人奇行多的去了，戏文里的不是就有好多嘛，听听，那叫什么，高人行事！什么是高人行事，让你懂了那还高人行事？所以不懂就别乱咋呼！ 这样闲聊片刻，搀扶着老人重新坐下，师徒俩转身离开，卫立突然感慨：“师父，伏虎门的人就从来没有像您这样过。” 林森呵呵一笑：那是因为他们傻！ 武者又怎么了？被武老爷武老爷的叫着，于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于是连眼前的事实都看不明白？ 从实际来思考，白水县就是通天宗的根据地！根据地都不好好经营，那有什么危机，怎么能奢望人家帮忙的？陷入人民的汪洋大海可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 而用游戏的角度来看，刷声望更是必不可少的行为，别人可能只是名声好一点，可有系统傍身的林森却不敢肯定，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冒出条信息，说自己声望等级提升到一定境界，特意发放个大礼包什么呢！ 总而言之，林森给通天宗定下的外表形象就是亲民！像原来伏虎门那样弄得天怒人怨的名声，是绝对不能有的！ 师徒俩边走边说，很快就来到地契上写明的，位于白水县西边的田地，林森抬眼一望，顿时愕然。 怎么说呢，眼前的情况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第一是面积不一样。 林森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市民，或许祖上数几代有种地农民，但他是没干过这个活的，自然也对田地有关的知识并不清楚。比如说亩这个词，他只知道是一个面积单位，至于一亩是多大，完全没有实际印象，更不要提三百亩了。 一亩有多大呢？按照华夏现代单位是666平米，古代也是500平米左右，所以三百亩面积就在15万与20万平方米之间，相当于不到30个标准足球场！ 这个面积之大，完全超乎林森预料！ 第二则是场景不一样。 在他想来，既然是田地，必然种有大片农作物，比如玉米麦子什么的，尤其现在正是进入秋季的时候，应该有不少农人在地里忙活才对，可眼前完全不是这样。 就见一片开阔无垠的荒凉土地上，满满长着的全是杂草！唯一有一片靠近白水县方向的农田，也只有数百平米的样子，仅有一个穿着短褂的老农在里面侍弄。 林森傻眼：“这是个什么情况？” 卫立也发懵，他虽然是农家长大的孩子，但因为家中没有壮劳力，卫母又要一人抚养他，自家的田地早就卖了出去，纯粹以制鞋缝衣纺布等杂活为生，对于田地上的事情也就没有关心过。 不过他总算认识人，当下跑上前去喊道：“刘伯，刘伯！” 那四五十岁的老农回头一看，赶忙从地里跑上来，老远就喊道：“林老爷，卫家侄子，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刘伯，你不知道，这是我们的田地，当然要来了！” 卫立上前将事情一说，然后纳闷的问道：“刘伯，这块田地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荒了？” 刘伯听了大吃一惊，苦笑着道：“林老爷，卫家侄子，你们是不是让人骗了？这地本来就是荒着的啊！” 林森顿时愕然，这是个什么情况，堂堂的河阳知府，难道还会骗自己？这没理由啊？ “反正自祖辈上起，这片天地就没人侍弄。”刘伯道：“这整块地从来都没有开垦过，种下的粮食产量都不好，所以就算是佃户，也不愿意在这块地上费功夫，我要不是娃子娶亲，家里多了一张嘴，也不会来这里再开一块地的。” 这下子林森终于急了，这块土地可是以后通天宗日常运营的收入来源，怎么能是这个样子呢？ “林老爷，您别急，这些事情我也不清楚，您要是想弄明白，多半得去县衙询问——这块地的租子都是县衙在收，县尊老爷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事情紧要，林森一听也不在这里干着急，当下就转身往回走，直奔县衙。县衙仆役自然不敢阻拦，马上通报县令，于是只片刻功夫，胖乎乎的李元就出现在林森面前。 “哎呀呀，这可真是稀客，林宗主竟然亲自来访，本县蓬荜生辉啊！”李元一张圆脸笑的如同面盆一样，神情殷切无比：“来来来，林宗主快坐，你我可得好好畅谈一番。” 林森顿时皱眉，比起上次相见，这位县尊老爷态度竟然低下不少，要知道那时候他还一口一个本官的端着架子，这次干脆都你我相称，难道这家伙知道自己和他的顶头上司孙庭关系不匪？ 不过他现在忧心那三百亩地，没工夫探究是怎么回事，就只拱手施礼之后干脆道：“李县尊，我是为这张地契来的。” 李元神色一愕，似乎没料到林森连面上功夫都没有维持，顿时眼光闪烁起来。然而低头一看林森递来的地契，顿时又惊讶抬头：“知府大人的地契？怎么到了你这里？” “我和知府大人有些关系，他送我的。” 这个答案让李元又是神色一愕，不过这回他马上就重新挂上那副笑脸，殷切询问起来：“原来是这样，林宗主上次为何不与我说呢？” “这都是小事。”林森有些不耐：“李县尊，我就想问清楚，这地契上的三百亩地，怎么是一片荒地？” 李元一怔，这才收敛笑意，沉吟着道：“原来林宗主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啊，唔，这按说算是一见不光彩的事情，不过既然是林宗主询问，算了，我就给你讲一讲吧。” 林森挑眉：这还有什么内情？ 于是在李元一番讲述中，这三百亩荒废田地的事情才算弄明白。 原来大庸皇朝建立之后，白水县曾经因为人口稀少而取消县名，纯粹将此地当成是最小的农户聚居点，不专门设置县衙，直接由河阳府管理。 当时的白水县人当然不同意此事，没有县衙固然是没有官老爷管束，但一旦有什么事情，比如妖兽来袭什么的，官府也不会多重视！甚至天长日久下去，白水县人说不定就被认定为野民，让官府抓去无休无止的服劳役去！ 可白水县人口不足也是事实，不足以专门设置县衙，朝廷做的也不错，这该怎么办呢？ 当时有人出了个主意：我们可以把田地面积往大了报啊！人虽然少，但地多啊，能产出的粮食多！就算是为了这些田地，朝廷也要上心！ 他说的不错，粮食是一切的根本，就算是武者也要吃东西的，朝廷当然要重视一切能产出粮食的田地，所以白水县县衙最终还是保住了。而为了满足这个主意，当时的白水县先民可真是花费大力气，生生开垦出大片土地进行种植，足足将粮食产量维持了好几年。 不过这只是权益之计，白水县的人口到底太少，而种地的产出也不多，于是几年过去，大家就不在上面下功夫，足足有大片土地都被荒废下来。 而这时候白水县已经设置了好几年，大庸皇朝制度已定，撤销县衙这种事情也没人提起，至于粮食产量减少，一个‘地力耗费过甚’的理由就足以打发了。 于是自然而然的，这些超出白水县人口所能维持面积的田地就真的被荒废下来，再也没有人管理了。 “所以这就是这三百亩荒地的来历？”林森看着手中地契：，十分郁闷：“孙庭怎么会给我这种东西？” 李元听到这话，眼皮顿时一跳，眼珠子转了转，马上就张口道：“知府大人也不是有意为之，他多半是不清楚这个情况的。” 田地虽然废了，但在官府记录上，这三百亩地还是存在的，只是看着这只有记录而没有产出的土地，历任县令怎么可能高兴？朝廷若是查看起来，发现白水县有大片田地却没粮食，这就是县令的失职啊！于是不知哪一任县令想了个主意，做了点手脚，干脆将其送给顶头上司河阳府知府，当作一份孝敬。 知府大人对于此事当然是乐见其成的，自己没开口就有了一份资产，谁不乐意？当即对这种违规的事情不闻不问，任由其发生。只是到了其离任时候，整理家当离开时才发现这块土地什么价值都没有……这当然没有带走的价值！可想要换成钱财，也不会有人买啊！ 这位知府也是个妙人，于是干脆将其留下，当成是给下一任知府的遗留财产。而等到新任知府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自然也头疼其存在，干脆就照葫芦画瓢，依样为之吧。 所以一来二去的，白水县的田地才到了孙庭手里。而这位知府大人还没有到离任统计自己财产的时候，又或者是对这等小资产不放在心上，所以也不清楚其具体情况，只是在寻找给林森的谢礼时候翻箱倒柜一番，才找出这么个玩意儿，觉得很符合通天宗当前所需，于是就给送过来了。 所以现在轮到林森为难了：“那我该拿这三百亩田地怎么办？” 田地是通天宗需要的，可荒废的田地却不是啊。 眼看他为难的样子，李元眯起眼睛沉默片刻，忽然道：“林宗主，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县民们去将这片田地开垦出来，以此当作今年的劳役。” 平民每年都是要服劳役的，以往的白水县人们都是做些兴修水井的活计，算是为公共设施出力。 林森当即挑眉：“这样可以吗？” 这算是公器私用吧？李元这么毫不掩饰的做这种事是什么意思？ 李元点头道：“当然可以。只是有一点需要说明，这片田地就算开垦出来，日后也需要林宗主找人来耕种。现在的白水县人手实在不多，多半不会有人愿意给你当佃户的。” 他将这话说出来，其诚意可想而知，当即惹得林森更加狐疑：我俩的关系这么好吗？你竟然愿意为我这么做？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明显，当即惹得李元神色也有些不对，颇为尴尬道：“林宗主不必多虑，我只想如果可能，请林宗主为我在知府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明白了，讨好上司吗，上司的安排出现问题，下属给查缺补露，这是变相的拍马屁方式啊。 这个和林森没什么关系，就算是承情，也是孙庭承李元的情，被坑了一把的林森没找孙庭算账就不错了。于是他当即点头：“好，我会记得这事的。” 反正别管日后怎么找人耕种，先把这三百亩田地从荒地中唤醒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