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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制拆迁】

    Z市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水一如既往地喧嚣,一个断腿乞丐慢慢蹭到自己要钱的老地方,坐了下来。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粉笔字的模糊字迹,大意是“妻子患了肝癌”之类的求助内容,不过今天写粉笔字的主人却已经不在了。

    断腿乞丐陈宇恒虽然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却没有太在意,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昨天和自己一起乞讨的那个人究竟是筹到了钱,还是无奈放弃了,陈宇恒都已经懒得再去细想。

    每天都要尽量多要一些钱,满足自己糊口所需外,他也必须筹集一笔特殊的存款,以完成他这几年来忍辱负重的紧要计划——他要杀一个人,一个害他断腿、失地、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Z市周边区县某镇的镇长李宝。

    几年前,一家地产公司看上了他们村的大片土地,于是斥资买下了那片土地,尽管当时田地里青苗尚在,村民们一致反对,但政府还是来了许多人,在当地进行了强制拆迁。陈宇恒现在还记得他站在田边,看到一片一片的稻田在推土机的碾压下变成废土。

    忍无可忍的陈宇恒号召全体村民联合起来抵制强拆,于是有村民把过年时才放的红纸鞭炮绕在自己身上,有村民爬到自己家楼顶上不肯下来,也有村妇上前争执,被打倒在地上哭喊:“难道苍天真的就没有眼吗?”更有一个老人跪倒在拆迁人员面前,哭着求他们不要毁掉她家的田,却被像抓小鸡一样拖开了。

    带头闹事的陈宇恒更是被痛打一顿,不但被打折了一条腿,还被定性为“煽动不明真相群众破坏和谐发展”的“不法分子”,送进监狱里劳教了几年。

    在他坐牢期间,妻子曾带着不满周岁的女儿四处上访,却在上方途中遭遇车祸而死,妻女俱亡。

    陈宇恒出狱后,回到家乡时才发现,自己的家早已消失了,面前是一幢幢别墅组成的高级社区,断腿的他只得一瘸一瘸地离开了那里,之后陈宇恒没再上访,而是破罐子破摔死心了一般在市区里讨起饭来,这使得原本对他还有些不放心的镇长李宝彻底安了心,也没再去注意这个靠乞讨为生的流民了。

    转眼间,陈宇恒已在Z市的大街小巷乞讨多年,早已成了要饭专业户,而他自己存在某银行的讨饭钱,也在稳固地上升,终于在这一年年底,达到了他一直以来的期望值。

    一个阴暗的桥洞下面,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商量一笔同样阴暗的交易,其中一个正是断腿的陈宇恒,另一个人却隐藏在阴影之中,不细看会以为那里只有陈宇恒一个。

    “一个镇长的头才给八万?兄弟,这也太少了点儿。高风险低回报啊。”

    “我只有这么多了。”

    “要不你再多存些钱,再来找我?”

    “你以前说过,只要我出到八万块,你就帮忙解决那个王八蛋。”

    “那是以前的市价,你存了这几年钱,也该明白这钱是越来越不值钱了。现在八万块还能干什么?还不够在上海那些大城市买个厨房厕所的。”

    “你不肯做,那我自己另想办法。”陈宇恒一边说,一边拖着自己的断腿,似乎打算就此离开,他已经求人很多次了,如果不是自己断了腿不方便,他更宁愿自己来实施这个绝妙的复仇计划。

    “哎,算了算了,反正也是杀坏蛋,我就帮你这一回好了。”阴影中的人无奈地说道。

    “真的?”

    “那还有假?你等着看下周的新闻报道好了。”

    “只要你能杀了李宝这个狗贼,那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得,你还是把我忘了最好,以后谁问起也不要说。”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卖你!”

    “其实也无关紧要了,干完这一票,我也要扯呼跑路去国外了。”

    “去国外?”陈宇恒瞪大了眼睛,“你英语都不会说,跑去国外干什么?”

    “现在流行移民,手里有几个钱和技术的人都去国外了。不跟你多说了,赶紧取现钱来,先收你一半,事成之后,我再收另一半。”

    “行!“

    陈宇恒交了钱之后,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却始终等不到自己盼望的消息,却反而等到了自己的委托人被全国通缉的消息,这才知道对方在和他谈生意当天就早已打算扯呼了,他给的一半定金,也不过是别人出国前顺便挣的一点零花钱而已。

    “苍天真就没眼了吗!”陈宇恒麻木地想道,他现在并不心痛被骗的一半讨饭钱,这个社会已经完全乱了套了,大有大贪,小有小贪,为了钱,所有人从上到下都在贪婪敛财,什么事干不出来?就在他讨饭的这几年,也发现不少职业乞丐,为了要钱,伤残肢体,甚至残害拐来的儿童,扮可怜博同情,以骗取人们口袋里的钱。是他自己太天真,竟然相信一个同在监狱里服刑过的囚犯会帮他杀人。

    “好吧,我也不想再等下去,不想再被人骗第二次了,一切就让我自己来结束好了。不成功,就成仁,哈哈,哈哈哈哈。”陈宇恒自言自语道,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

    他把剩下来的钱全部买了各种材料,并自制了一个********,开始蹲点守候在仇人李宝平时喜欢光顾的高档娱乐会所停车场附近,看到对方的车快要进场时,就从旁边蹭出来,点燃引线扔出了手中的炸弹。

    炸弹却没有如愿爆炸,陈宇恒被抓了,再一次被判入狱。这一次,他肯定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

    “嘿嘿,嘿嘿。”陈宇恒一直到进监狱,都在“嘿嘿”地傻笑着,夜里,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开始在监狱的墙上、地板上写字,之后,陈宇恒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直到死,他都是大睁着双眼,充满愤怒地瞪着虚空,神态扭曲而狰狞。

    “他已经死了?”李宝问道。

    “死牢里了。”心腹答道。

    “活该!这些刁民真是太可恶了!怪不得连有个教授都说百分之九十的上访者都是‘精神病’,我看他就是个精神病。”

    “对,对对。”

    “不说这死鬼了,你最近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什么风?”

    “听说国家要整治‘裸官’了。”

    “不会吧,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现在裸奔的人那么多,法不责众嘛。”

    “还是得防着点儿。”

    就在李宝疑神疑鬼害怕上级清理“裸官”现象查到自己头上,又一次去某工厂场地考察时,却意外地看到道路两旁都跪满了黑压压的断腿乞丐,还有抱着小孩的女人,一个个跪在地上,以头撑地,无声地沉默着。

    “外面那些是什么人?”李宝问道。

    “外面?人?哪儿来的人?”

    “就是那些。”李宝手指车窗外的道路。

    “没人啊,都是几年前各大企业圈起来的地,已经荒了好几年了,哪里来的什么人。”同车的下属都感到莫名其妙。

    “停车!快,快回去。”李宝惊骇地叫道,因为他此时也发现,那些跪着的断腿乞丐都已经慢慢抬起头来,张大嘴巴,露出没有舌头的嘴洞,朝自己露出狰狞的微笑,而他们身旁的女人则举起了手中那血rou模糊的孩子,她们似乎都被车轮狠狠地碾压过……

    自从那天在野外被断腿鬼和车下鬼惊了以后,李宝就开始发起高烧来,还不断地说胡话,将自己多年来以权谋私不断敛财的过恶事一一和盘托出,也不管身边有人没人。

    这天夜里,李宝将自己秘密收藏的几根金条全部融化了,然后抱着guntang的金汁一仰脖子喝了下去,肠穿肚烂而死。

    几天后,当年李宝强拆征收的良田开发而成的别墅区内,却出现了“天坑”、“地裂”、“地缝出血”等社会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