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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无恙

    微光无恙

    一、

    梦回午夜,他看到她衣着普通,长发飘飘地走过他面前,一脸不屑。

    他惊醒,猛然坐直身子,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擦了擦额间的汗,嘲笑自己:我竟然还会梦到你,柳璎。

    那是少年锦时的他们,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产生好奇。

    他们的认识,是因为那个叫夏语桐的女孩子。

    他与夏语桐在一起,起初是因为喜欢。可是后来,他开始厌烦,一而再再而三地冷落她,这时,他看到一个身影,总是对他不屑一顾,甚至踩到他的课桌上,威胁他。他认识了她,这个名叫柳璎的女孩。

    二、

    那年,年少轻狂的他伤害了她最好的朋友。

    那年,他将扬起的头微微低下,只为看一眼身旁的她。

    柳璎,他第一次叫住她,是在看到她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十五岁的她,看起来文静内向,骨子里却深藏着要强的性格。她回头看他,心中还装着他不可弥补的过错,她没有露出友好的笑容,反而紧紧盯住他,冷漠地丢下一句话:“王子皓,孽缘。”

    那是高一的他们,他只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可他没能料到,这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好奇劲儿,将他狠狠拉扯到泥潭中,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喜欢上了她。没有理由。

    他记得,高中的那三年,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因为在青春书写的情书中,他将他心中的点点滴滴藏在字里行间,悄悄递给了她。

    他等待这一个阳光静好的时刻,回头看她巧笑倩兮。

    三、

    误会消除之后,他们常常在一起,一起去食堂吃饭、去逛街、去散步,还有夏梓和莫辰,他们四个人,总是一起走在傍晚的田径场,蹦蹦跳跳,是想要将他们的青春拿出来朝夕阳炫耀,看他们多幸福。

    那时候,十七岁的他,就想把这一刻镌刻到永远。

    抬头看着微微下沉的太阳,听着耳畔的欢笑声,他在心中悄悄许诺,许诺那一个喜爱穿白裙子的女孩子,成为他的新娘。

    沉闷的盛夏,高考过后,他们相约外出游玩,去到县城外的水库边,繁花似海,绿草如茵,还有盛夏的光影,穿透茂密的丛林,柔软的铺在她的脸颊上,他看得出了神,情不自禁的,将唇印在了她粉嫩的小脸上。

    稚气未脱的她涨红了脸,尴尬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柳璎。”他看着清澈的湖水,“我们上同一个大学吧。”

    身旁的她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好。”

    四、

    坐在去往重庆的火车上,他终于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她在哽咽哭泣,他却在这头手足无措。等她哭累了、哭乏了,他才敢轻轻地说:“对不起,我没能实现我的承诺。”

    可他何尝不想一直陪在她身边呢?家中的亲人替他做了去重庆的决定,他无从反抗,只得像只傀儡一样任由他们摆布。他就这样远离了她,他心爱的她。

    她很决绝,七年来没有联系他,好似他的一切她都无关痛痒,而她的所有他都关心至极。

    他知道她遇到了李墨晨,也知道她身旁的普利尔一直对她“心怀不轨”,他想把她抢回来,让她一直留在他身边。

    可是命运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五、

    “呕——”他一整个地跪在卫生间里,口中有温热的感觉,一下子喷涌而出,将整个便池染的一片鲜红。

    王子娴靠在门框上皱眉看他:“你是不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怎么会这样?”

    他虚弱地回头对jiejie笑笑:“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因为柳璎吗?”她一针见血。

    他扶着洗漱台站起,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有鲜红的血迹,他捧了几捧水漱口,没有回答。

    “你可不可以关心一下你自己?”她说,“这可不是普通的小病,你再不注意,它可是会要你的命啊——”

    “可是她还记得。”他湿漉漉的脸上还滴着水,“她还记得我曾经爱吃什么。”他站直身子看她,“姐,她说我们可以做朋友,我知道我做不到,但我只能答应,因为那是我与她保持联系的唯一方法,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那是2023年的春天,他被查出患有胃癌,晚期。

    六、

    找到她的第三个月,他去了一趟安徽,既是出差,也算是旅游。

    走在皖南的古院落中,听着麻雀的歌唱,看着河水中清晰可见的红鱼,他在一家铃铛小店前驻足。买铃铛的老头说,那是唯一的一对鸳鸯铃,可以永葆爱情长久。他想到了她,于是毫不犹豫的掏钱买下了它们。他想,回到厦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鸳鸯铃送给她,即使她并不知道这铃铛的含义,只要他默默守住她,就够了。

    在下着微雨的傍晚回到厦门,他还未来得及回家报平安便奔向她家。敲开门时,是一个看似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她说,你可以去接一下柳璎吗?我把地址给你。

    他驱车来到她所说的地址,是一幢陌生的公寓,他小心翼翼地敲敲门,还在想着该怎样把铃铛送给她,门就被打开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有穿着男人衬衫的她。

    回家的路上,铃铛在“叮叮咚咚”地响着,他什么也没说。

    七、

    二〇二三年的冬天,他病情加重,转到北京治疗。

    二〇二六年六月二十三日,他逝世于北京。

    他没能等到他生日那一天,向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莫过于此吧。但愿来世一生无忧,微光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