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孤岛
小船像浮萍一样在海面上飘荡了两天。 起初狂风不止，巨浪滔天，逆天吓得半死，后来索性心想生死且由他去吧，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他再一次从睡梦中醒来，已经风平浪静，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声响。他揉揉眼睛，探出头往船外面看了看，发现破损不堪的小船已经搁浅在一个荒岛岸边的沙滩上。 逆天下了船，走到了岸上，荒岛上荒草连天，看不到人烟，一片凄凉。 他突然想起jiejie紫钰和哑仆，风高浪急，他们跌入海里，要么被鲨鱼吃掉，要么葬身海底了，总之，应该是活不成了。 想到这里，逆天的鼻子一酸，不由地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他觉着腹内空空，便转回船舱去寻找食物。 船舱里浸入了海水，藏在船舱里的粮食和淡水都被海水冲走了。 他只得从破船上下来，沮丧地坐在船边，不知所措。 “不能这样等死！” 逆天想到这里，重新上了岸，揣好匕首，一步一步地上了荒岛。 他看见荒岛的高处有几棵高大的荔枝树，上面挂满了紫红的荔枝。看到诱人的荔枝，逆天的喉咙里不由地“咕隆”响了一声，涎水涌到嘴角。 他不及细想，趟着脚下的草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荔枝树下面。 树太高，他踮起脚来，手指也触不着最下面的荔枝。他寻遍四周，也没找到块合适的垫脚石。 他顺着粗壮的树干，进一寸退一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狼狈不堪地爬到了树冠上。 逆天顾不得擦擦手，一手抱紧树干，伸出另一只手拽折一段挂满熟透了的荔枝的枝杈，不等剥尽粗粝的皮，便着急忙慌地塞进嘴里。 几颗荔枝入了肚，逆天稍微舒服些，身上有了些力气。 这时候，太阳偏西，逆天吃够了荔枝，他从树上跳下来，然后孤独地坐在荔枝树下，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去哪里？搁浅的船破损得厉害，一时半会也离不开这座孤岛，只能先住在这里了。 “得先升一堆火，这样既能防止豺狼虎豹的进攻，又可以烧水，煮饭，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长时间，不能总吃生的。” 他身上没有火镰，只能钻木取火了。 逆天寻遍周围，先找到一根鸡蛋粗细，表皮还泛着绿的枯木，又到海边找了块石头，这石头非刀非斧，通体圆滚滚的，形状不够理想，勉强凑合着用。 他费劲地把木头折断，举起石头在其中一段的中间砸出条不规则的凹槽。他把有凹槽的木头固定好，然后蹲下身子，用石头把另一段木头的一端打磨光滑，当钻头。 准备完这些以后，逆天擦了把脑门子上浸出的汗水，然后解下腰带。他坐在地上，把腰带在钻头缠绕了几道，抵住固定好的那段木头的凹槽里。 准备利索以后，逆天朝手掌心吐了口吐沫，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两手抓住腰带两端。他琢磨着只要快速均匀地来回拉动，动能转化成热能，钻木取火就成功了。 可是做钻头的木头就象喝醉酒的醉汉一样，东倒西歪地左右晃。 逆天心里着急，脑门子上冒汗，咬着牙发狠劲，结果钻头从腰带里挂着风声“嗖”的一声挣脱出来，“咣”的一声砸在他的额头上。 他顿时觉着眼前金星闪烁，额头火辣辣得疼，抬手去摸了摸，额头上迅速涨起一个鸡蛋大小的青紫包。 逆天忍着疼痛，重新用腰带把钻头缠绕好，垂直地立在凹槽里，然后轻轻地来回拉动，均匀用力，慢慢加速…… 可是直到他的手掌上磨出来了血泡，那两节木头还是没有丝毫着火的苗头。 逆天只得垂头丧气地把两根倔强的木头丢在地上，如同xiele气的皮球，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他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地响，他想起身再爬到树上，重新摘些荔枝吃。 他站起身来，却发现树变的更高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想爬也怕不上去了。 天慢慢地变暗了，西坠入海的太阳变成暗淡的琥珀色，逆天绝望地往荒岛的高处走。他爬上一个高坡，往四处眺望，他突然看见偏东南方向升起来青白的炊烟，袅袅飘来。 “难道这荒岛上还有人家？”逆天不由地兴奋了起来。 他脚步趔趄地从高坡上走下来，朝着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 越走越近，他看见炊烟从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间升起，大树下面隐隐约约有一座木屋。 逆天心中一喜，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走着走着，他突然觉着脚底悬空，身体下坠，他重重地跌入地下，脑袋“嗡”的一声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逆天慢慢苏醒过来，他感觉右脚钻心般的疼痛。他睁开眼，周围漆黑一片，仰面朝上，上方有白亮的月光透下来。 逆天伸手摸索了半天，挣扎着坐直身体。他的左腿象被什么东西缠住，无法移动，他伸出手顺着腿往下摸，发现左腿的裤管被倒插在地上的剑一般的东西戳透。 他借着月光看，原来是竹片削成的竹签，如剑一样锋利的竹签尖朝上，倒插在地上。 逆天听到外面的风声，风声中还混着有节律的狼嚎声，忽远忽近。逆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担心饥不择食的饿狼随时都会循着他的气味围追到这里来。 好不容易支撑到天亮，逆天迷迷糊糊地听到洞口上方传来狗叫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急促，他又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逆天睁开眼，这时掩盖着洞口的树枝和杂草被掀开，草根和树叶纷纷扬扬地落到他脸上。 光线照射进来，他眯缝着眼抬起头，看见洞口处慢慢探出一张脸，黑炭一般的脸。 逆天惊恐异常，他听陶公讲起过，象郡国有个食人岛，岛上住着一群象炭一样黑的土人，他们每天守护在海边，专门等候那些遇到海难的船只，船只一旦被吹到食人岛上，他们便生擒活捉船上的人，然后再把他们吃掉。 陶公还说那些身体象黑橡胶一样的土人在吃人之前，先找一块空地，空地宽阔得就像龙都城的广场一样，他们在空地中间燃着一堆篝火，被他们抓住的人会象粽子一样被绑在篝火旁边的树干上。 这些土人在德高望重的族长的带领之下先举行隆重的仪式，他们头上插着色彩斑斓的羽毛，脸上画满各色油彩，又蹦又跳地围成一圈，嘴里发出有节律的吆喝声。 仪式完毕，族长便安排勇士把被抓人开膛破肚，先取出血淋淋的心脏，温热的心脏先由族长咬一口，然后托盘在人群中传递，每个人一小口。接着割下脑袋，岛上的顽童会用坚硬的石头砸开脑壳，抢着吸食里面白花花的脑浆。最后掏空内脏，往尸体里填充进去一些岛上特有的香料，然后用长矛从头到脚戳穿，横架在篝火上烤，等躯干缩成一个火腿形状之后，他们一边喝酒，一边用刀一点点的把香喷喷的rou割下来…… 想到这里，逆天不由地毛发倒竖，浑身发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躺在陷阱下面，一动也不敢动。 黑炭脸把洞口掩盖的树枝和草全部掀开，树叶和草根又窸窸窣窣地落在他的脸上，尘土落入他的鼻腔，他有打喷嚏的冲动，但他拼命克制着，还是一动也不动。 黑炭脸轻轻地从洞口上方丢下块豆粒大小的石头，石头落在逆天的脸上，逆天仍然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他从上面探下一段树枝，用树枝捅了捅逆天的身体，树枝的枝叶轻轻地从逆天的鼻翼中来回掠过，痒得要命，逆天按耐不住，禁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黑炭脸先是吓了一跳，他很快镇定下来，丢掉手中的树枝，趴在洞口往下看。 黑炭脸眨巴着眼睛说：“你从哪里来？” 声音清脆婉转，竟然是女孩的声音，逆天仰起脸来，揉了揉眼睛，才看见黑炭脸竟然是个小姑娘。 “这是食人岛吗？” 黑脸姑娘摇了摇说：“这是日月岛。” “日月岛？”逆天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顺手把手边的一枚树叶摘下来，恶作剧般地揉成一团从上面丢了下来，一边问逆天说：“你是哪里人？” “我家是魔国龙都城的，乘船去象郡国，没想到遇到飓风，船翻了，我被吹到这里来了。” “象郡国？我是象郡国的人，你去象郡国干什么？” 这个姑娘问题太多，逆天不由得有些厌烦，便胡乱说道：“去投奔我爹的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 “逆天。” “我叫九月。” “这岛上还有什么人？” “除了我，还有我师父。” “你能救我上去吗？” “你还会动吗？”九月在上面问。 逆天点了点头。 “那我救你上来。” 逆天挣扎着坐起来，九月指挥着他先用腰间的匕首割断左腿的裤管，把左腿从竹签子中挣脱出来。 接着逆天忍着右腿的疼痛，站了起来，他伸出胳膊，手指尖正好能搭在洞口的边缘。 陷阱的内壁粗糙，凹凸不平，他伸出左脚蹬到一个凹洞，两只手搭在洞口，使足了全身的气力往上爬。 他的肩膀探出洞口以后，九月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嘴里喊着号子往上拽。 可是逆天已经水米未进，右脚受了伤，用不上力气，他几次快爬到洞口，又几次又跌下去。 “阿黄，快过来帮忙。” 一条黄狗听见九月的召唤，跑过来，张开嘴紧紧咬住逆天的衣服，也跟着使劲往上拉。 逆天终于爬了上去，爬出洞口，他便觉着天旋地转，闭上眼睛，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九月也累得一屁股蹲在地上，那条叫阿黄的狗围着逆天欢畅地叫着。 过了半天，逆天慢慢恢复了精神，他这才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跟前的这个姑娘的模样。 这个叫九月的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身体匀称结实，黝黑的鸭蛋脸，卷曲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梳成发髻，耳朵上戴着银环，穿着粗布衣服，赤着脚站在他跟前。 逆天脱离险境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饥饿，他转头看见昨天攀爬过的荔枝树，想到树上的荔枝，喉咙里分泌出一股唾液，嘴开始不由自主地蠕动。 九月看了逆天一眼，然后从身上斜跨着的布兜里掏出两个用桑皮纸包着的小包，隔着厚厚的桑皮纸，逆天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九月把两个纸包递到逆天手里， 逆天接过来纸包，手忙脚乱地把其中一个的桑皮纸撕开。一股香味扑鼻而至，里面是一小块如同碧玉般的绿豆糕，色若柠檬，嫩绿莹润。 逆天饿坏了，把绿豆糕抓在手里，一下子塞进嘴里，嚼了两下，顾不得品品滋味，便“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他一边吃一边忙不迭地把另外一个的桑皮纸掀开，等第一个咽进了肚子。他咬了一口剩下的这个，才觉得香甜爽口，龙肝凤髓般的味道，龙都一号院最好的厨子也做不出如此的美味。 九月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看着逆天咕咚一声把整块绿豆糕生生咽下去，她的喉咙也跟着用力蠕动了两下。 两块绿豆糕入了肚，还是有些饿，但是身上好歹有了些气力。 “这个陷阱是谁设的？”逆天问。 “我！” 逆天揉了揉摔伤的脚说：“你干的好事，我掉进你的陷阱里，还受了伤，但是你又救了我的命，咱们两清了。” 九月不屑地撇了撇嘴说：“岛上的野猪经常跑来祸害番薯，前几天我在这个坑内埋好竹签，铺盖上结缕草，没抓到野猪，反倒把你给逮着了。唉！你实在是比野猪还要笨！” 逆天没有搭理她，他转头往四周望了望，看见近处的山坡上有几块不大的梯田，梯田里种着玉米、番薯。 “我带你去见我师父吧，师父就在下面的木屋里，我求他老人家把你的脚医治好，这样你就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逆天的右脚踝已经肿得象馒头一样，不等他说话，九月便搀扶他起来，两个人朝着山坡下面的木屋走去，阿黄摇着尾巴跑在前面带路。 临近山脚的时候，逆天看见前面空地上有一座木屋，木屋周围种植着几棵枝叶繁茂的樱花树，离樱花树不远是一片开得正茂盛的菊花。 离木屋还有一箭之地，九月累得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逆天右边失去了支撑，也跟着一下子摔倒在地。 九月大口喘着气，捏胳膊揉腿，冲着草屋里喊：“师父，有客人到了。” 这时候从木屋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头，须发尽白，慈眉善目，宽衣大袖，蹬着木屐，吧嗒吧嗒地走到逆天跟前。 老头目光如电，上下打量了逆天两眼，然后蹲下身，眼睛落在了逆天肿起来的脚踝上。 “孩子，你是怎么到的日月岛？” “师父，他跟我一样，也是被暴风给刮到这里来的。”九月插话说。 “老朽名叫玄白，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逆天。”九月又抢着说。 玄白不露声色，他蹲下身，伸出两手轻轻地握住逆天的右腿脚踝。 经他一摸，逆天疼得直哆嗦。 “没什么大碍，脱臼了。” 说完以后，他转头对九月说：“孩子，去把我配制的膏药取出来。” 九月跑进木屋去取膏药，玄白从地上捡起一截拇指粗细的木棍，递给逆天说：“孩子，接骨时非常痛疼，你把木棍衔在嘴里，用牙齿咬结实，免得你受不了疼痛，咬断了舌头。” 逆天接过木棍，横在嘴里咬紧。 “咬结实了？” 逆天点了点头，玄白两手抓住他的脚踝，然后猛地一用力，逆天嘴里沉闷地发出一声“唔”，一下子晕了过去…… 逆天醒过来的时候，玄白已经给他上好膏药，还用毛竹片把他复位的脚踝固定好。 “孩子，你家是哪里的？” “我家是魔国龙都城的，我爹陶公被国王冷血砍了头，我和jiejie准备逃往象郡国，没想到在海上遇到暴风，jiejie沉入海底，我侥幸不死，被海水冲到这里来了。” 玄白捋了把胸前的胡子说：“你爹是龙都城一号院的主人？” “是。” “二十年前你爹就已经很有名气了，想不到如今冷血这么老了，竟然还如此残暴。” “我得离开这里了，冷血如果知道我藏在这里，他一定会追到这里来，我不能拖累你和九月。” 逆天挣扎着坐起来，想要离开。 “你不能离开，你的船已经坏了。”九月焦急地说。 玄白笑了笑说：“孩子，你不用担心，日月岛是化外之地，魔国的人是找不到这里的。” “那我也得离开，我的家人都死了，我要找冷血和小脑袋报仇。” “连头野猪都不如，你凭什么报仇？”九月轻蔑地说。 逆天不吭声了。 玄白说道：“逆天，魔国的劫数近在眼前，冷血很快就要死于非命。” “师父，你怎么知道？”阿九问。 “这阵子魔国上空日亏月盈，阴气极重，这是女主乱政的预兆，估计冷血的王座很快就要易主了。” “我不管谁坐王座，我只想为我爹报仇，我不光要杀了冷血，我还杀掉小脑袋和铁算盘。” “你暂且先在岛上住着，等你腿伤好了，再离开去报仇也不晚。” 逆天点了点头，然后给玄白跪倒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