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小厂红颜（1）

    《江湖美人》之《潜龙勿用》第05章小厂红颜（1）

    我父亲是国营红卫3矿——鸡公岭煤矿的全民所有制正式职工，是吃国家粮的。

    我却是农村人。

    因为我母亲在农村。

    我是典型的“工农联盟”的产物。

    为了吃国家粮，我刚满16岁，初中还没有毕业就“顶替”父亲在鸡公岭煤矿当矿工。

    矿工的生活，一半在天堂，一半在地狱。在天堂的时候，人们羡慕我们，睡懒觉、打长牌、喝烧酒。在地狱的时候，我们一身煤灰，除了能看见两个眼睛在动外，全身墨墨黑黑色的，仿佛黑鬼。我随师傅走遍大巷小巷，矿井下冬暖夏凉，采煤工人享受的是自然空调。说的是粗话，讲的是义气。不出煤井，怎么也感觉不到低人一等。

    那年“五一”节，矿工会组织篮球运动会。我因为身高、球技高被捧为球星，在球场上出尽了风头。年终还被评为“新长征突击手”。仁阿姨曾对我说：“好小伙，阿姨二天给你找个好老婆。”

    为迎战前来“友好访问”的国营红卫8矿篮球队，我被选入“矿队”参加集训。虽然我们的口号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三。”据说吃饭喝酒是第二，但是有矿领导的高度重视，拔出专项资金，由矿工会主席亲自挂帅，结果以78:43主场获胜。在那场比赛中，我发挥了“神奇”的作用，一人投进57分。在场的拉拉队和观众朋友都疯狂起来，“18号，加油！”的呼声此起彼伏。我脚下似乎装有弹簧，来去如风，如入无人之境。我二目发光，有意卖弄，玩出各种花样：什么擦边球、空心球、篮板球；两大步、三大步，穿花步；忽东忽西，调虎离山；忽长忽短、苏秦背剑……有个很崇拜我的铁杆球迷说：“我们的嗓子都喊哑了，手掌也拍肿了……”

    取得这样辉煌的战绩，应归功于拉拉队行列中一位姿容出色的女子——她，就是仁阿姨的娘家侄女——影影。

    影影穿着一件玫瑰红连衣裙，如冬天里的一把火，给我带来球场上的荣耀，也带来球场下的烦恼。我无法抗拒她那玫瑰般迷人的魅力，相思成为一种负担。为看她一眼，不惜在路上徘徊半天，在风雨里发呆，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时刻关注她，盼望着“英雄救美”的机会出现。每次和她“见面”，我的心都似乎要从胸腔跳出来，却又假装“死水微澜”，仿佛只有男子汉的冷酷和英雄豪杰的无情，才能在她面前显得有自尊。

    为一亲芳泽，必要借助月老的红线。我换了一件很“港式”的新装，穿一双擦得光亮光亮的“甩尖子”三截逗的皮鞋，敲开仁阿姨家的门。她听后说：“我这侄女……唉！我去替你说说看，就看你小子有没得这么好的造化了。”

    影影听我说“暗恋”她的故事后，娇嗔道：“太恶心太恐怖了！你要是真患通几个流氓耍英雄救美的花招，你看我饶不饶你！”

    我说：“再借10个胆，我想也不敢！”

    这样，我们自由恋爱了几天后，我俩决定向她家里汇报我们举行“双边会谈”所取得的建设性成果。

    第一次上老丈母娘家，真是又兴奋又害怕。听说丈母娘最心疼女婿，像我这样百里挑一的“na事青年”，保证让她老人家看在眼里，夸在嘴里，乐在心里。家里只有影影的小妹菁菁，我们不小心把一瓶酒弄来掉在地上，酒瓶四分五裂。闻着刺鼻的酒香，我心中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快晌午了，影影到厨房去弄饭。我正和菁菁说话，影影jiejie回家，我也跟着上去招呼，她像接待“友帮人士”一样的客气几句，便直入厨房找影影。

    一会儿，影影冲出来，泪水在眼角打圈圈：“冲哥，恐怕我们是有缘无份了。妈说你家是农村头的，负担又重，气得住进了医院。她们不许我们，如果不听，就断绝关系……”

    我终于明白：平民和公主是不该有爱的。我毅然决然地说：“好，好吧。我走了！”

    影影哭得更伤心，我大把大把的泪往肚里吞。

    影影伸出冰凉的手，拉住我：“冲哥，别恨我？！我是爱你的，只怨我命苦，投胎在这样的人家。今天是我亲自弄的饭，你无论如何要吃了再走哈！”

    我哪有心情吃饭啊，我对她说：“我不会恨你的妈，也不会怨你的家。你对我的这份情意，纵然地老天荒，我也不会忘记的！”说罢，我掰开影影的手，微笑着，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离开她家。

    回到宿舍，我一头扎进棉被，伤伤心心、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