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小河钓叟（1）

    《江湖美人》之《潜龙勿用》第03章小河钓叟（1）

    江湖朋友中有位算命先生，曾为我掐指一算：“性本爱丘山，波风喜自然。但垂三尺纶，得意获鳞鲜。”我问是什么意思，他笑道：“不可说，不可说，我说就是我错……”

    为悟此“玄机”，我开始去河边“支边”（钓鱼）。

    常去的地方是座小二型水库，名花露台。往河边一站，凝视水面，仿佛看着一位柔情女人那般清爽。岸边有块巨石，成了天然钓鱼台。稳坐钓鱼台的是个名叫黄实的老中医，我们都喊他“黄药师”。

    我30岁生日那天，喝了几口闷酒，独钓一湾碧水。秋风阵阵，水波荡漾。心中百感交集，于是放声高唱，歌曰：“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情动处，歌声清越激昂，荡气回肠。发泄完毕，睁开眼见对面坐台的老者神定气闲：“小伙子，钓不到鱼也不必伤心哇！”

    我说：“不是伤心，是伤感。”

    “年轻人理当朝气蓬勃，要拿得起放得下，伤什么感？”

    “您知道我为什么钓鱼么？”

    “知道。你不是为钓鱼才来钓鱼的。时代不同了，与其逃避，不如抗争！”

    “我并非要争什么！”

    “不争即是争。你外柔内刚，秀外慧中。放眼四周，有什么值得你去争？又有什么你争不得？年纪轻轻就退隐江湖，实在可惜……这河边，你还是莫要久恋。年轻人松懈不得，你一放松，什么问题都会接踵而来。”

    我们就成了忘年之交。

    一天，黄药师忽然神情肃穆地对我说，金亮，我说过要传几本书给你，名份上是师徒，情份上实兄弟，你对我无保留，我也不隐瞒你——

    30年前，因我文化高，家庭成分不好，个人又是“反动学术权威”，其实，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学术哦，就是在讨论病情时的见解比院长大人高明一点儿，使他没有面子，对我耿耿于怀，在单位非但不受重用，反而常挨批斗，人们也自觉和我划清界限。我就学钓鱼，从水中吸取阴柔之气来化解烦恼。“水中自有颜如玉”，我坐在这儿要等天黑才回家。忽然觉得那边有动静，心想，哪家的娃娃还在游泳？我过去看，见河中有人载浮载沉，不像会水的样子。忙跳下去，拼命把那人拖上来，原来是个姑娘。我背起她往回走，快到家门口，才想起自己是单身汉，弄个女的回去，搞不好当成作风问题就惨了（那时作风问题是个大问题）。我警觉性高，立马将姑娘送到隔壁子王三娘家。

    第二天早晨，王三娘把我唤醒说，你也三十大几啦，个人的事也没人cao办。你昨晚救的那闺女我看很不错，麻起胆子跟你说，嘿，她还不嫌弃！不过，我只讲了你是医生，没讲你的成份。

    我说，我成份高，只要人家不嫌，求之不得呢。您别瞒她，实话实说，不愿意就算了！

    由王三娘牵线，我和水英结了婚。新婚之夜，红烛闪烁，看着她，我的心怦怦乱跳。水英比起那红萍水库的伍媚的“美”来，还要多一分让人惊心动魂的“艳”。也许是鬼摸了脑壳，我没话找话去问她为什么跳水。她听后泪如泉涌，跪在我面前，说，黄大哥，我对不起您。我说，都结婚了，不要再说对不起的话。她说，您不原谅我，我就只有死，反正我的命是您救回来的。我说，你说，无论什么事我都原谅你。

    原来水英是茶山农场的知青，和一个叫火生的男知青相好。在火生返城前夕，她把最宝贵的东西给了火生。火生回城后，水英苦苦等待的结果是盼来了火生写来绝情信……原来他攀龙附凤变了心。水英此时已朱胎暗结，命运的捉弄，情人的厌弃，她痛不欲生，便投水自尽。不想被我救了。王三娘对她讲，说我两人有夫妻相，是前世修来的姻缘。她为报恩，也为了孩子，就同意了。水英哭着对我说，黄大哥，我知道这很委屈您……

    我心肠一软，就和她共同生活了三年。

    结婚不足六个月，她生下一男孩，我给取名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