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章 献祭

    八通神山住着戕人的祖神凌冽，凌冽掌管着通往天境的阶梯。戕人死后要面对祖先和神灵的审视，更重要的是要面对祖神凌冽的裁决。爬上八通神山的阶梯去往永享快乐的天境，或者被打入地狱经历永无止境的痛苦。

    所以八通城又被称为八通天城。

    戕人真的有祖神凌冽？住着祖神凌冽的八通神山，又真的能通往天境？

    如果有，那个给了自己一块糕饼的老太婆，能顺利走过神山上的天境阶梯吗？

    红月低着头，跟在小少爷的身后，向着高高的山坡走去。

    山坡的后面，有一段很长的路，碎石铺地。道路两边，高山夹峙。

    那条路的尽头，就是祭拜八通神山的祭坛。那些戕人，会把献祭的牛羊牲畜，把带来的金银珠宝，摆放在祭坛上，向神灵说出自己的祈愿，然后离开。

    据说，到了夜最深的时候，祖神凌冽就会放出殷魔来收取祭品。献祭的牛羊珠宝，如果被殷魔收走了，就说明祖神凌冽应允了祈愿的戕人。如果接连几天，献祭的物品还留在祭坛上，就是戕人的诚心不足，无法打动神灵。

    而疤眼和他的同父兄弟康加要做的，却远不止在祭坛上献祭牲畜摆放珠宝那么简单。他们要做的，是深入到祖神的神殿，得到凌冽的信物。

    祖神凌冽有神殿，就在八通神山的肚子里。每年，都会有戕人为了各自的目的，接受祖神的考验进入神殿。可是真正能经受考验活着离开神殿的，却寥寥无几。

    祖神的考验，当然是考验受试者的诚心诚意。负责考验的，并不是祖神凌冽，是殷魔。心术不正心怀不轨的受试者，会被殷魔看穿，当场吃掉。只有那些内心笃定的人，才能在殷魔的眼前走过，进入到祖神的神殿。

    殷魔，就是神的战士。它们听从神的号令，出征战斗，惩罚那些触怒了神威的部落和戕人。

    祖域中的神灵很多，分管森林草原四时昼夜。但是能够号令殷魔的，就只有祖神凌冽。

    殷魔到底是什么，长成什么样。很少有人亲眼见过。而那些经受过祖神考验的戕人，也从不会谈起殷魔。每每被问起，都会摇头连连。只有脸上的惊惧，暴露出些许端倪。

    疤眼要跟康加争夺黑密部落的头领位置。

    作为同父的兄弟，康加深知疤眼的为人。疤眼性情凶残，战斗中更有着以一当十的凶猛。跟疤眼决斗，自己可能一个回合都没过就已经被干掉了。

    所以康加要求经受祖神的考验。

    虽然面对祖神的考验，同样可能丧命。但至少能扯平疤眼，让大家都有一半的胜算。

    疤眼要小少爷帮他坐上头领的位置。所以疤眼一定要带上小少爷去接受祖神的考验。而小少爷，则一定要带上红月。

    小少爷想接受考验。红月知道。

    一旦通过了考验，拿到信物就能做上黑密部落头领的位置。那可是五六万人的大部落。

    但是小少爷执意带上红月，却并不仅仅是希望红月能亲眼见证这一切。

    他是，害怕。

    红月看得出来，红月却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前行。

    走着路，康加突然冲着小少爷说道：

    “朋友，你们，我看到。”

    小少爷看着康加，疤眼也转过头看着康加。

    疤眼听不懂康加在跟小少爷说什么，冲着康加大声吼着让他闭嘴。

    小少爷也没听懂康加的意思。

    朋友，我们，你想跟我们做朋友？你得够资格。

    红月却听懂了。

    疤眼冲着康加大喊，康加却没理会疤眼，接着冲小少爷说道：

    “男一个，老太婆，还有，”

    康加说着伸手比量着。

    “矮个子。找你们，在这里。”

    一个男的一个老太婆，那不正是冷刃和织衣婆。还有一个矮子......红月不确定是铜牙，还是二脚趾。

    二脚趾是个亡灵，虽然他自己不怕，但是强烈的阳光照射的确能把他烧成灰。戕境到处都是草原牧场，少有大片的森林。这样的环境不适合二脚趾久待。那就是铜牙？铜牙来了戕境，泽东城谁来看管。总不会，是无悦在管城吧。

    看到康加一再跟小少爷说个没完，疤眼哇哇大叫着，把康加推开了。

    康加被推到道路的另一边，既没恼怒，也没停止说话。隔空向小少爷说道：

    “朋友你们，杀死头领，我看到。帮我赢，报答你们。告诉族人，你们死！”

    小少爷皱着眉头，看也不看康加。

    朋友，哪来的朋友？我要是有一个靠谱的朋友，至于走投无路跑进戕境吗？你一个野人，不好好想想怎么赢得考验，在这里挑拨离间动歪脑筋。你这么阴险，说不定人就是你杀的，嫁祸别人。

    这种把戏，你玩得再好，也玩不过我！

    红月却抬起头看着康加。

    如果这个戕人说得是真的，那就是冷刃织衣婆杀了黑密部落的老头领。

    冷刃和织衣婆去黑密部落，一定是一路追踪小少爷和自己的踪迹，追到了那里。接下来，他们就会追到格日部落的营地。可惜又要扑个空。

    八通城，红月并不希望冷刃和织衣婆追来八通城。他们不会说戕话，伪装成戕人再惟妙惟肖，也无法跟当地人交谈。八通城各路戕人聚集，万一被人识破身份，就难办了。

    道路的尽头，八通神山的祭坛前，原本前来献祭许愿的戕人全都被赶走了。几个部落的头领，八通城的大小头人聚集在那里。

    一个赤身**的戕人，浑身扎满鸟毛，身上涂着各色颜料的祭司，在祭坛前忙碌着。祭司的几个帮手，把一头尖角隆背的公牛捆结实了，抬上了祭坛。

    看到小少爷，小少爷的jiejie快步走上来，一脸的惴惴不安。

    一个上年纪的部落头领看了看疤眼和康加，冲着八通祭司说着话。八通祭司嘴里哼哼唧唧的唱起来，祭司的帮手点燃了祭坛附近的几个火盆，烈焰带着浓烟腾空而起。

    烟雾中，八通祭司嘴里唱着赞颂先祖与神灵的歌谣，张牙舞爪地跳起舞来。聚集的部落统领和大小头人，也跟着唱起颂歌。咿咿呀呀的歌声响彻在山脚下。

    疤眼看着祭司，看着周围的部落头领，脸上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焦躁。

    祭坛前，八通祭司拿出祭刀，一会高捧在手，一会迎风挥舞。红月默默地看着，也开始对这种装模作样的仪式感到厌烦了。

    仙霞村，也有神庙，也供奉着很多神灵。每年的春耕，红月的父亲也会带领村民祭神祈福，乞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每年的秋收，同样也会祭神还原，感谢神灵保佑让村人衣食无忧。但仙霞村的祭祀没有这些杀牲献祭，没有复杂的仪式。红月的爹曾跟红月说，就算有神灵相助，也还是要靠自己努力。神灵，不允许不劳而获。

    八通祭司的祭刀挥斩而下，劈向祭坛上公牛的脖颈。祭刀铿地一声折成两段。

    祭坛前，瞬间安静了下来。

    祖神凌冽不接受献祭，非但不接受，对这场献祭简直嗤之以鼻。

    看着断成两截的祭刀，八通祭司也愣在那里。

    这样的事，以前从未发生过。

    疤眼终于忍不住，大步走向祭坛，从八通祭司手中夺下半截的祭刀，猛地捅向献祭公牛的脖子里。

    断裂的刀身露出宽而钝的断面，捅在公牛的脖子上。被捆绑的公牛惊叫着挣扎着。疤眼大声地咒骂着，按住牛身，挥舞的断刀捅刺在牛脖子上，捅出伤口流出血。

    八通祭司在一旁哇哇叫着，像是在制止疤眼。祭司的帮手围在祭司的身后，可是没人敢出手阻拦疤眼。

    眼见献祭的公牛，脖子上的伤口被疤眼撕扯开来，鲜血喷溅。疤眼死死按住挣扎惨叫的公牛，殷红的血液溅到身上，迸到脸上。

    那些部落的头领，大小的头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议论着如果这样一个残暴成性的家伙，真的坐上黑密头领的位置，对其它部落来说，是好是坏。

    献祭的公牛喷出鲜血。疤眼转过头冲着周围的部落头领大声说着话，指着康加。

    “看样子，我们要开始了。”

    小少爷突然说道，看着红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