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章 左岭镇
寇巴走了。 趁着夜色，没打招呼，就那么急匆匆地走了。 铜牙刚刚接任泽东城主，诸多事情理不出头绪。而且铜牙是佣兵出身，打架泼命一个顶俩，管理城邦这种事并不在行。所以需要寇巴这样的人加以辅佐，继续留任泽东城的大总管，谋划经营。 只是，寇巴不想，想要离开。冷刃也看出寇巴不想。问题在于，去留泽东城，已经不是寇巴能说了算了。 退一步说，寇巴在泽东城经营这么多年，对泽东城内外了如指掌。如果他想对泽东城有什么不利，铜牙和冷刃根本无力应对。这样一个大威胁，不可能任由他擅自离去。 冷刃催动逐日，冲出望湖副城一路追了出去。 二脚趾告诉冷刃，擒风已经去追踪寇巴的踪迹了，会沿途留下标记。冷刃顺着擒风留下的标记，追到一处路口。 拐向东的岔路，通向左岭镇。 寇巴知道冷刃铜牙他们从合江城来，所以寇巴不会借道合江城离开。寇巴会走左岭镇前的苍莽峡谷。一旦出了苍莽山，随便从哪个方向离开，就都很难追上他了。 路边，一道淡蓝色身影从树影后冒出来。 是擒风。冷刃收住马缰，跳到地上。擒风说道： “小矮子进了左岭镇，投宿了一家客栈，在镇中心的十字街上。客栈招牌，画着伐木的斧头和劈石的镐头。” 冷刃点着头，看了看天色，对擒风说道： “你自己多加小心。” 擒风点着头，身影藏进树影深处。冷刃取下身上的两把长剑，用披风包好挂在马鞍旁。 这个左岭镇，究竟是怎样的情况，都有些什么样的人又在为谁效力。冷刃并不清楚。所以还是不要太张扬，太引人注目了为妥。 左岭镇外，堆满了从苍岭上开采出来的巨大石块。很多工人席地而坐，抡动锤子凿子将大块的岩石修整成长方的条石。加工好的长条石堆码整齐，等待外地来的客商挑选装运。 那些工人里面，很多都是尚未成年的孩子，满脸的石粉满身的石屑。远远地看着冷刃信马由缰而来，只是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就又低下头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左岭镇很大。 主街两旁是一家挨一家的店铺。一层两层的建筑，大多做着酒馆赌档的生意。还有一些修磨开山镐伐木斧的铁匠铺工具行。那些专做夜间生意的店铺，因为生意还没上门，大开的店铺里空空荡荡显得有些冷清，店里的伙计也都神情冷淡地看着冷刃策马走过，少有人出来招呼。 镇中心的十字街，伫立着一家三层建筑的客栈。招牌上并没有名字，只刻出了开山的镐头和伐木的斧子交叉在一起。 这就是擒风说到的那家客栈了。冷刃打量着周围。 马厮的外面，停着一辆篷车。篷车的布帘上绣着显眼的、泽东城领主城堡的盘角岩羊的标识。 这应该就是寇巴乘坐的篷车。冷刃翻身跳下马背。 客栈里，一个小伙计打着哈欠走出来，接过冷刃的马缰。 冷刃走进客栈。 客栈一楼的大堂很宽敞，摆了十几张木头餐桌。柜台里，一个身材魁梧中年壮汉正擦着台面。 那个壮汉，看起来比冷刃要高出一头，露出衣服外面的两条胳膊粗壮结实。中年壮汉抬头打量着冷刃，并没有说什么。 大堂里面的一张餐桌前，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正在收拾一张桌子上的酒杯餐盘。看到冷刃，女人一边打量着，一边问道： “问路，吃饭，还是住宿？” 女人一脸的倦容，一头长发潦草地束在脑后。一身华丽的织锦长裙色彩艳丽，沾着些油污酒渍。 这样一身华丽的衣服，却让她穿得这么潦草邋遢，那就是不在乎买衣服时花的钱。能不在乎钱的，不是店里的老板，也是老板娘。 冷刃脸上露出笑容，从钱袋里摸出一枚银币放到桌上，说道： “麻烦了。要问路，要吃饭，也可能还要住店。” 女人走过来，捡起桌上的银币在手指间捻着说道： “有钱的话，什么都好说。请坐吧。” 冷刃坐到桌边，把拎在手里的包袱放到桌边。柜台里，中年壮汉不时抬起眼神瞟着冷刃包裹着长剑的包袱。 女人问道： “喝点什么。是上好的河间麦酒，还是我们泽东城特产的军屯烧酒？” 冷刃的脸上保持着和气的笑容。 “我没什么酒量，也喝不出好坏。要不这样吧，老板娘喜欢喝哪一种就来哪一种，我请客。我陪你喝一点，顺便请教泽东城的风土人情。” 女人哼地笑起来，弯下上身露出敞开的胸口，冲着冷刃说道： “我可是很能喝的。你请得起吗？” 冷刃瞄了一眼女人领口里露出的胸脯，嘿嘿笑着说道： “酒喝尽兴，话聊投机。老板娘喜欢喝，那就一醉方休好了。” 女人转过头冲着柜台里的中年壮汉说道： “一坛河间麦酒，再切一盘rou。” 中年壮汉拎出一只酒坛，拿着两个酒杯送到冷刃的桌上。转身离开时，却一个不小心碰掉了冷刃的包袱。挂在包袱外面的钱袋哗地洒出银币，中间还带着几枚金币。 “怎么这么不小心！” 女人呵斥着。 “不碍事。” 冷刃笑着，慢悠悠捡起地上的钱币和包袱，坐回到桌边。女人倒上两杯酒，推给冷刃一杯，问道： “跑生意？” 冷刃点着头说道： “替东家来看看泽东城的石头和木头。这两样东西在我们那儿卖的可好着呢。” 女人点着头，一仰头把杯里的酒倒进嘴里，问道： “东家是在哪里发财呢？” 冷刃抿着杯沿，说道： “天河城。” “天河城？到泽东城这一路，可不近呢。” “说得是啊。” 冷刃点着头，接着说道： “之前过合江城时，还遇到横河封渡，耽误了好些日子。” 说着话，冷刃凑近桌对面的女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听说，是因为泽东城主跟合江城主之间有什么过节。是真的吗？” 女人哈地笑了一声。 “你从合江城来，就没打听出什么吗？” 冷刃笑着摇着头。 “我们遇到这种事往后躲还来不及呢，哪敢往前凑啊。” 女人看着冷刃脸上的伤疤，摇着头说道： “你这张脸，可不像是会怕事的主。” 冷刃摸了摸脸上的伤疤，摇了下头。 “这是前些年替东家跑了一趟白塔城，路上遇到山匪，抢光了身上的钱财不说，还给了这么一下子。幸亏我聪明，躺在那里装死，才捡回这么一条小命。” 冷刃说着端起酒杯，用力抿了一小口，紧着鼻子咽下辣嘴的酒液。 女人盯着冷刃，点着头问道： “那你是想打听石头的行情呢，还是木头的行情呢？” 冷刃笑起来。 “东家的意思是，不管是石头还是木头，什么能赚钱就弄什么。” “喔？” 女人笑起来。 “这泽东城的几项物产，虽说利润丰厚，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得起的。而且，长途贩运风险也很大。你们东家，玩得起吗？” 冷刃冲着女人点着头，一脸的讳莫如深。半晌又跟了一句： “我们东家经历多，胆子大，财力雄厚。只要有钱赚，没什么生意是他不敢做的。” 女人不错眼珠地看着冷刃，倒满了一杯酒，突然问道： “那要是，有更赚钱的买卖呢？虽然风险更大，不过其中的利润却不是卖卖石头卖卖木头能比的。” 冷刃看着女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还请，多多指点。” 女人正要说话时，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冷刃和女人纷纷转过头。 楼梯上，两个身穿束衣腰挎长刀的壮汉走下来，身后跟着个头矮小的寇巴。 寇巴抬起头看到冷刃，整个人瞬间僵在那里。坐在冷刃对面的女人看到寇巴，脸上原本露出笑容，随着寇巴僵立原地，也消失了。 寇巴看着冷刃，随即对女人大声说道： “我叫了饭菜送到房间，到现在也没个动静。是想饿死我吗！” 说完转身回到了楼上。 走下楼梯的两个壮汉冷冷地盯着冷刃，毫不掩饰脸上的凶恶神情。前面的壮汉瞥着冷刃，径直走出店门。后面的那个走到柜台前，跟柜台里的中年壮汉嘀咕着什么。转过身瞥了一眼冷刃和桌边的女人，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