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章 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森林里终年浓雾弥漫。 漫天的大雾遮蔽着森林，能将白天变成黑夜。森林里，纵横交错的岔路小径，会让误入其中的过路客迷失方向。 千万别在迷雾森林里迷失方向。一旦你迷路了，黑森森的森林就会变成一个恶毒的妖魔，眼看着你在森林里东奔西突，却还要把你的出路隐藏起来。最终，你会被迷雾森林耗尽体力耗尽希望，耗尽生命。 所有人都相信迷雾森林就是这样的。包括无悦。 直到，见到了河渊长老见到了大脚趾，才知道弥散在森林里的迷雾并不是雾，而是充满怨恨的亡灵。而那些误入迷雾森林里的过路客，也不是因为迷失方向耗尽体力才丢掉性命。他们是枉死在那些亡灵的手里。 迷雾森林虽然没有迷雾，却有着黑暗森林应有的黑暗。 远在森林外面，还能看到那些参天大树，像是经受了长久的压迫，树根盘结树干扭曲。一旦走进森林，黑森森的树冠遮挡了全部的光线，将森林里面遮蔽得如同黑夜降临一般，看不清道路辨不清方向了。 除了黑暗，还有彻骨的冷。 湿而粘的冰冷充盈在黑暗中，一旦走进去就会被它紧紧包裹住。身上的衣服率先被湿粘的冰冷浸透了，贴紧在身上贴紧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紧接着，冰冷就会从每一个汗毛孔钻进身体，去冰冻脏腑冰冻每一个骨节。 是因为那些亡灵。 无悦呼出嘴里的热气，呼到手上来回搓着。 湿冷阴暗的森林里，格外的安静。除了马蹄踩踏发出的得得声，再没有其它的响声。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无悦停下马，像是想要打破这份静寂似的，用力咳了一声。 咳声很清晰，却并不响亮。声音没传多远就消失了。像是被黑暗挡住了被冰冷冻住了，被一棵棵静立的大树，吞食了。 这种安静，实在让人不舒服！ 无悦下意识地又咳了一声。铜牙回过头看着无悦，带着些不耐烦。 “铜牙，你听我说。” 无悦没话找话地说道： “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打架的。我们是要召集他们去城堡，解开这段恩怨。所以不管那些战士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千万别冲动。你也知道，你那把大斧子也伤不到他们。” “那你就让那些家伙别来惹我。” 铜牙说着，催马向前走去。 就好像是被无悦和铜牙的说话声惊醒一样，湿冷静寂的森林里突然涌出一股萧杀的气氛。冷刃握着锻银长剑，感受着那股袭近的萧杀。 那是亡灵，那些战士的亡灵。在大树旁、土丘后，借着黑暗、借着湿冷阴森的掩护，环伺着马背上的三个人。冲着三个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露出一脸凶狠的模样威胁恫吓。 为什么不现身，他们在等什么？是看不出三个人的来历去处背景实力？ 冷刃心里想着。铜牙催马走上来，大声问道： “有火把没有？黑得都看不见路了。” “让我来。” 无悦在两个人身后说道，高举起法杖。一道光随即照亮了周围。 闪烁的光芒驱散了黑暗，让无悦感受到一些温暖。铜牙借着光亮，看到扭曲盘错的大树下面，光秃秃寸草不生的地面。不由得摇了下头。 “这地方，还真挺邪门的。” 冷刃紧绷着脸，并未理会铜牙的自言自语。 他们在等什么，那些亡灵。大脚趾他们不是说，那些亡灵会攻击任何闯入森林的人吗。那他们还在等什么？ 那种近在咫尺却又忍而不发的威胁，让冷刃很不舒服。 “喂，我们要去哪里？” 铜牙转过头问无悦。 无悦也不知道应该去哪。杀戮之地？埋骨之地？或者，这两个地方在同一个地点？它又在森林的什么位置？ 横穿迷雾森林，都要两三天三四天的时间。这么漫无边际地找下去，要找到什么时候？ 无悦开始后悔没听冷刃的建议，去找大脚趾他们做向导。无悦本以为，那些亡灵就像遍布森林的山鸡野兔，虽然小心隐藏着，却总能被你发现它们的踪影。 冷刃回过头看了看无悦，说道： “我们就在这里告诉他们，让他们互相传告吧。” 可是这里连个亡灵的影子都没有，告诉谁呀？ 无悦转动着身体打量着周围。 冷刃收进缰绳停住逐日的脚步，突然大着声音说道： “厉目将军麾下的将士们，我们受河渊大法师的委托，前来宣告。河渊大法师召集你们前去厉目将军的城堡，大法师将解除厉目将军带给你们的诅咒，洗雪你们蒙受的冤屈，平息你们的愤怒，让你们能够安心归去。” 森林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而鼓胀在黑暗中的萧杀，也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能行吗？” 无悦不确定地小声问着，看着周围。 能不能行，我怎么知道。跟死尸亡灵打交道，原本应该是你的专长。 冷刃左右看着，铜牙突然扬起下颌指了指前面。 一团白色的影子从森林深处的黑暗里冒出来，远远地望着马背上的三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精灵。然后，又冒出来一个，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冒出来的白色身影汇聚在一起，就像是升腾在森林里的浓雾，浓稠致密，带着凛凛的寒气。 从藏身地钻出来的亡灵，汇聚在一起，慢慢围拢上来。无悦不住地瞟着冷刃和铜牙，克制着不让恐惧露出到脸上。 一个高大的人马战士盯着冷刃打量着，警惕地问道： “你又是谁？凭什么传告这个讯息？” 无悦举了下手中的法杖。 “我是，圣殿的法师，无悦法师。继承了河渊长老的衣冠和法杖，受河渊长老的差遣前来召集你们。” “河渊长老？你是说，圣殿的河源大师？” 一个矮人战士飘忽着灰蒙蒙的身影，盯着无悦。 河渊大法师的威望与功业，并不逊色圣王。 “河渊大师又要如何破解诅咒？” “河渊长老会说服厉目将军，让......” 无悦刚刚说出厉目将军，聚拢的战士随即发出一阵躁动。就像一阵强风吹过，吹散了迷雾。 “你们不要怕。有河渊长老，有我，我们会保护你们。不会再让厉目将军伤害到你们！” 无悦大声说道。一个兽人冲到无悦的面前，带着挑衅说道： “你想保护我们，你能保护自己吗？” “你敢！” 无悦一声厉吼举起了手中的法杖，兽人战士迟疑着，退了回去。 刚刚看到那些亡灵，看着他们鼓胀着愤怒充满了仇恨，看到他们如同弥漫的浓雾围聚上来时，无悦很慌张。那些家伙，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做出任何事情。 直到无悦想到自己已经继承了河渊长老的衣冠法杖，晋身为圣殿法师。 亡灵不惧怕刀剑兵器。因为再锋利的刀剑兵器，也不能杀死一个死人。但亡灵会惧怕法师。因为法师能让亡灵灰飞魄散。就像冷刃那支锻银长剑上的祛邪符文。 一个矮人盯着无悦，有打量着铜牙，问道： “就算我们相信河渊大师，相信你会保护我们。厉目为什么不来森林？他想求得我们的原谅，就应到亲自来森林！” “对。让那个魔王自己到森林，到那片夺走我们生命和尊严的杀戮之地去！” 一个人马大声附和道。更多的声音响起来，喧嚣中，带着愤怒、带着仇恨，还有不安。 “听我说！” 无悦高举起法杖大声说道。 “厉目将军被河渊长老封印在城堡里几百年，刚刚醒来。他站都站不起来，怎么来森林？战士们，我知道你们痛恨厉目将军。他让你们背负诅咒蒙受耻辱，让你们积结怨恨几百年来盘桓在此不能离去。所以河渊长老才召集你们，希望能够化解这段是非平息你们的愤怒。今晚，叫上你们所有的人，去城堡。面对厉目将军，决定你们要不要原谅他，要不要放下愤怒和仇恨，让自己归于平静，回归故里。好不好？” 聚集的亡灵安静了下来，相互看着，或者独自低着头。长久的沉寂后，突然有人问道： “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相信厉目将军就在城堡？” 冷刃抖开马鞍旁的布包，取出厉目将军的巨剑抛出去。双手巨剑斜插在地面上，轻轻地晃着。 一个矮人小心地凑上来，仔细地端详着。直到，他那灰白色的身影开始冒出红光。 “就是它！” 矮人尖叫着，逃一样逃进那些亡灵中，藏进了同伴的身后。聚拢的亡灵战士发出一阵剧烈的躁动。 “今天午夜，城堡前。” 冷刃说着，催动逐日向前，正要拔起厉目将军的长剑。一个人马战士带着长长的呼啸冲向冷刃。 “什么厉目将军什么河渊长老，我们不在乎不需要。我们只知道擅闯森林者死！” 冷刃抖出锻银长剑，剑尖直指人马战士。祛邪符文绽放出耀眼的眩光，惊得那个人马发出连串的惊叫。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憎恨厉目，就去找他清算。占据森林持强凌弱累及无辜，只能说你们跟你们的主子都是一路货色，不值得同情和可怜！” 冷刃盯着那个人马，又看着那些亡灵。 “河渊大法师镇压厉目将军几百年，就是要化解这场是非。你们有愤怒有怨恨，就去找厉目发泄。又或者，你们依然害怕那个杀人魔王不敢去面对他。那就活该你们会被厉目当成畜生斩尽杀绝！今晚城堡前，厉目已经准备好诚心悔过。去还是不去，原谅还是抱持仇恨，你们自己决定。只是，过了今夜就不会再有下一次。所以，叫上你们的同袍。不要遗落。” 冷刃说完，拔出厉目将军的长剑，调转马头向回走去。 无悦看着冷刃，眼神中流露出钦佩和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