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4 我只是没有妞（下）
聂小倩怜惜的看着宁采臣的满头白发，声音轻柔，“宁公子，我已经嫁人了。” “嫁、嫁人。”宁采臣呆呆挣挣，这时才像想起什么，嘶哑道，“对了，你嫁给了那个黑山老妖！” 聂小倩尴尬的看了黑山老妖一眼，低声道，“郎君。” 那黑山老妖冲她眨眨眼睛，巨大的树身颤动着，身子一转重新化为一个黑衣男子。黑山老妖白惨惨的俊脸对着韩穿一扬，“你我都奈何不了彼此，你就在那安分点吧。” 韩穿无所谓的将袈裟一甩，笑道，“当然可以。” 黑山老妖将手对着聂小倩一招，聂小倩对着禅院中众人微微一福就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黑山老妖身上。 黑山老妖四下看看，“小妖精们，还在等什么？” 话音一落，就见着禅院中十余处亮起莹莹白光，隐隐约约都是些窈窕少女，接着都光影一闪消失在黑山老妖身上。 黑山老妖看着宁采臣，忽男忽女的声音平淡道，“书生，我也不和你说太多。只有一句话告诉你，当年你走了，就回不去了。我和小倩之间虽然相处平淡，没有你们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但这平淡的依偎已经成了我们彼此的一部分。你还是走吧。” 宁采臣只觉得头晕目眩，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那四个字，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韩穿看看宁采臣轻叹一声，对黑山老妖道，“这里是你成道的根基，我们也不多打扰，只要等前面的人走了，我们立刻就会离开。” 黑山老妖不屑的向前殿扫了一眼，“这有何难。” 说着黑衣飞扬的向前殿冲去。 韩穿目送黑山老妖冲去前殿这才坐在宁采臣身边轻轻地在他肩上一拍，“别想太多了，其实你也没有那么爱她。” 宁采臣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和尚静静的看着他，一双眸子宛如清澈的池水，“其实很简单啊，你只是因为有过一段不那么幸福的爱情而已。” 接着他娓娓说道，“人的不幸福都是从看到别人的幸福开始的，人的不爱也是从看到别人的爱开始的。看多了这些，自然就想起曾经拥有过的一些刻骨铭心的东西。” 韩穿静静地看着宁采臣，“我之所以说你当初你不够爱，是因为你当初不够勇敢。当初你并没有做足够勇敢的事情，所以你才会遗憾，也才会因为遗憾而将过往的一切想象的太好。你或许会想，当初如果你能够做更多一点的事情，或者会有更好的结局。然后你便在自己营造的幸福中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甚至……以自戕为美。” 宁采臣身子一颤，感到前所未有的软弱。 韩穿看看那之前画着鬼书的立柱摇摇头，“你现在的自戕也不是勇敢，你只是沉醉于一些过往美好的东西，开始怨恨自己。” 王艮看看木在那里老泪横流的宁采臣忍不住凑到韩穿身旁小声问道，“法师，他错了吗？” 韩穿摇了摇头，自嘲道，“其实我很羡慕他啊，有一段能感动自己的感情是很珍贵的。可惜，当果实成熟的时候再来哀叹花的凋谢，是有些太迟了。” 半晌不知如何张口的聂豹这时得了机会，忍不住讥笑道，“和尚这话却蠢，没有花的凋谢又哪来的果实的成熟。” 韩穿莞尔，看着聂豹道，“所以呢？” 聂豹憋得满脸通红，“所以、所以……” 韩穿笑道，“所以你只需要记住这一段成长的美好就是了。当你明白这样的美好时，你其实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哪怕你做了什么，得到的也一定不是你想要的。你只需要怀念着，怀念着。” 聂豹只恨自己笨嘴拙舌说不过这和尚，忍不住连人也羞怒起来，“喂喂，你是一个和尚啊，为嘛对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情也说的头头是道。” 韩穿被说的身子一僵，半晌才木然道，“因为我足够勇敢，只是没有妞而已。” 聂豹闻言哈哈大笑，接着就听前殿噼里啪啦的已经打成了一团。 黑山老妖为了驱逐韩穿这个恶客，只好亲自动手赶走裴门的两兄弟。他本以为凭自己的身手和法力是轻而易举，谁想到别离火和澹台芳土联合起来竟然这般难缠。 昨夜澹台芳土一心想趁机抓走王守仁，他和别离火的配合自然说不上精妙。在黑山老妖的各个击破之下，这一对师兄弟被打的狼狈不堪。 受到昨天战斗的误导，黑山老妖本以为这次出马可以手到擒来，结果只这两个人就和他打了个半斤八两。在别离火无时无刻的灼烧下，那些女鬼根本不敢离开黑山老妖的本体，这样一来，那个几乎打不死的澹台芳土又重新回来了。 聂豹看了片刻立刻知道黑山老妖要糟，一旦不能限制澹台芳土，那必然对这二人徒呼奈何。谁料他正拧着眉头看，脑后却挨了一巴掌。 聂豹勃然大怒，回头一看跳起来就要同韩穿理论。 韩穿低声骂道，“傻瓜，这时候不溜要等什么时候？” 聂豹觉得就这样溜走有些丢脸，但想想师父的安危还是怏怏的应了。韩穿凑过去和正打盹的崔伯候一说，崔伯候赶紧拍醒了轮流休息的锦衣卫们开始火速的整理行装。 押解队这一行人颠沛流离惯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收拾利索。 只有王守仁动作慢些，但好在有王艮服侍左右倒没有拖大家的后腿。 一行人趁乱悄悄出了禅院，他们也不往正门凑，在后面的花园里轻易地翻过了那矮矮的院墙。这行人依旧不走大路，一堆人聚在一块争了半天最终拿定了主意，继续往茂林深处进发。 好在有一条隐隐约约的林间小道指引着，众人也不怕迷失了方向。 紧赶慢赶了几个时辰，看着天色渐黑也没人追来心头沉重的一行人终于松了口气。 无论是玄教院裴门的两兄弟还是南京镇守太监张永都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抗衡的。再加上黑山老妖这个极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让他们很难放心。 崔伯候唤来小旗张邦让他仔细带路，谁料张邦看着那伸入茂林深处的浅浅小路抓破脑袋也想不起这是通往哪里。 一行人正犹豫着，就在路的尽头，一个夹着雨伞背着行李的年青人一头撞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