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仇者快
残月高挂天空，注定了夜色的不完整。 不完整的夜，不再漆黑，但也昏暗不可看得太远，唯独周身可以看清，却也蒙上了一层朦胧，那是月色，也是夜色。 “如果我说，我并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你们信吗？” 剑尘的声音很平静，因为他说的事实。 但，事实就会有人选择去相信吗？他屠戮过村庄，灭了雪山，血染黄沙。他在别人看起来已然和魔头无异，已然和一个丧心病狂的杀戮者无异，任凭他说什么，世人里，谁，还会相信他说的话？ 他轻轻开口，瞳孔之内的痛苦未减丝毫。然后接过了剑，阔别了多月的剑再一次握在了他的手心里，可是，在握剑的一瞬间，他所想到的是将剑收回。 他很顺着自己的心意，所以，他收回了剑，血剑变成了一个红色的腰带，系在了他的腰间，和他的衣服有些不配，但也并不突兀。 但，他已经收了剑，其他人就会停止住自己的脚步吗？ 沉浸在血龙里的意识大声呼喊，你想要死吗？那你就告诉血剑不要有任何抵抗，让我来接管这具身体。 夜色凄迷，梦幻。花，开，染血。 长枪向前一刺，剑尘的大腿再一次的增添伤口，鲜血流出，很是鲜艳。晚风习习，伤口上传来了痛感，让剑尘的脸有了一丝变化，但却不多。 “你们不信，是吗？” 他并没有任何的愤怒情绪，仿佛那一条腿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就连大腿传来的真是痛感，也没有引起他的关注，他只是淡漠的站在七个人的中间，自己平静的说话。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而回答他的却是一把和一条鞭子，鞭子的一端拿在人的手里，另一端则是系上了一把。 剑尘的左臂上受了伤，一把就刺进了他的左臂上，血，流了出来。剑尘依旧没有去管，依旧淡漠的站在场间，但，那一脸的邪魅在任何人看起来却像是嘲讽，更多像是不屑。 青城派七位长老花费了十多载光阴研究学习七星阵，在近几个月来更是被掌门催促，并且警告他们，如果不能参悟修习成功，就将他们逐出宗门。 他们七人来自天南海北，性格迥异，有的惜命，有的爱财，有的好色，有的嗜赌如命，但却有一个相同的身世经历，他们都是孤儿，都是被父母抛弃的人，或是父母早逝的人。因此，宗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他们的家。 当被掌门警告之后，七人便日夜不辍的在后山修炼，十多载光阴里的刻苦相加起来都没有近几个月的努力多，也没有近几个月苦。他们害怕自己没有修习成功，又变成了孤儿，还要在孤儿的身份上在加上逐出师门这样一个标签。 而他们也知道了，让他们有如此压力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个一脸嘲讽的年轻男子，因此，他们喜欢折磨，因为他们已经看出来了，剑尘没有丝毫抵抗的力量，他们确信，他们的阵法虽然还未彻底修习成功，但已经非常厉害，不说当世无敌，但也已然可以纵横天下。因此，他们反而不想一剑或是一枪或是一刀或是一锤就简单的终结了剑尘的性命，他们要泄他们的委屈，他们要将此前的愤怒全部泄干净。 “我想，没有人会信，如果换做是我，看到这样一个人，我也不会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的。” 剑尘再度平静的开口，他面无表情，但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对自己进行自嘲，而事实是，他真的是在对自己进行自嘲。但他的自嘲，又有谁懂？ 锤子乃是钝器，而且相较于刀剑枪等其他武器来说，更加的短，因此，拿着锤子的人不免需要动身才可以碰触到剑尘的身体。 他们所想的都是要如何折磨场间那个已经放弃抵抗的人，所以，剑尘所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没有听进去，也不想听，在他们眼里，剑尘不但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是他们痛苦的来源。 拿着锤子的人已经动身，其他五人看向了剑者的方位，听从他的指挥，然后，他们的身形变了一变，变化身位的好处是如果剑尘突然难，他们可以将锤者救下来。 一声沉闷的响声从剑尘的口中了出来，那是锤子撞击胸口之后承受不住那种重量而出的声音。 “你下手太重了。” 这是剑尘接管自己的身体之后听到人的声音，是第一次，在他听来有些陌生，甚至不像是一个人能够出的声音。 这就是人的声音吗？剑尘如是想着，他抬起了头。 星空里，不知何时，夜色已经完满，天空上的半月已经不见了踪影，许是藏在了看不见的云后面？还是已经落幕。 月的落幕不像太阳那一般，会留有满天的晚霞供人欣赏，它的落幕很平静，而且不易被人知道，也没有人去关注月的落幕。 就算它是完满的银盘，挂于星空，所散的光芒就有些寒，所以，它在人们的心中有些不好，有些哀伤，有些悲凉。它总是和思念挂在一起，所以有些伤，思念这种情绪看起来本身就不是很好，因为思而不能见识一种痛苦，念而不能喊是一种绝望。思念本身就是痛苦的根源，是哀愁的始作俑者。 没有人会喜欢思念，但有时候却不得不思念。 而此时的剑尘就是思念了在绝情谷底的日子，他那时候是一个人，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相互利用。 那时真的很好。 他看着漆黑的星空，由衷的感叹着。 胸口传来了剧痛，他并没有去看一眼，大腿上的血已经干了，左臂上的血液不再流了，可是，他的心里却还在流着血。 真笨。 他暗骂自己，因为他有点后悔自己会接管自己的身躯，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人，却因为一把剑而活了下来，这本来就有些不该，为何还要给这个世界带来痛苦。 真笨，而且有些麻烦，麻烦别人多了总是不好的。 他如是思索着。 沾血蔷薇，那一朵蔷薇花的花瓣不知何时已经焉了，是承受不住那血的主人的哀伤苦闷吗？还是因为它是天地的生灵，比人更加容易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伤痛？ 只有它自己知道，它已经失去了鲜艳，唯有凋零，唯有化作春泥。 落红本来就不是无情。 枪已动，鞭影已落，退，锤者撞，还剩下什么？ 剑，乃是智者，不能轻易见血，但已经见血，因为剑已经插在了剑尘的肩膀上，插得不深，但也有点深，因为血流得很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