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猜忌
是夜,秋风霜寒。 燕京城巷道深处,一座不起眼的二层木质小楼,灯火隐约摇曳。 白日里这小楼是一家酒肆,因为地处偏僻,平日里自然生意萧条,晚上更是早早闭门。然小楼酒肆只是一个幌子,其真实身份则是燕云十八骑的暗哨,也是私下聚集之地。 酒楼木质楼梯传来吱呀的踩踏声,一男一女两人前后上楼,男子蓝色衣袍,黑发垂下,一副俊朗好容颜,一把绝世好古剑,正是马戎逍。马戎逍身后跟着一女子,白衣胜雪,冰晶玉洁,腰间也是带着一把细剑,自然是赫连云兮。 两人走到二楼隐蔽之处,一处暗门悄然打开。 暗门中一间密室,其中灯火通明。一张大桌摆在当中,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木桌旁边坐满了人,皆是黑甲寒衣一共十六人,正是那燕云十八骑众人。 为首一人黑色翎袍,虎躯凛凛,眉眼霜寒,坐在那里不怒自威,正是盖天伤。 “来了,二位请坐!” 盖天伤见马戎逍和云兮进来,示意二人坐下。 马戎逍环视屋中,大部分都是见过,只有少数几人未曾参加那宴会,马戎逍自然不认得。 二人坐在木桌末席,身后暗门缓缓关闭。 “盖大哥!你叫外人来作甚!” 桌边一人拍桌而起,马戎逍闻声看去,那猩红衣袍和额前的鸡血石,正是自己的对头唐浮苏。 “马公子不是外人。”盖天伤厉声道:“是我请来的,浮苏你不要多话!” “可是……”唐浮苏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迎上盖天伤的那对寒眸,只好将口中话咽回。 桌边十六人,皆是将目光投降马戎逍。这让马戎逍有些不自在,忙是道: “诸位兄弟,今日叫马某人来此,所为何事?” “正好你和云兮小姐都在,我便明说了。”盖天伤沉声道:”我请你来,是请你帮忙追查出杀害明堂的凶手。“ 盖天伤此话一出,桌边一片哗然。连马戎逍和云兮也是吃惊,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坐在一旁的萧明威也是开腔:“家兄在世之时,承认了马公子,这马公子便不是外人。不知马公子,可否帮家兄报仇。” 看着萧明威通红的双眼,马戎逍也是不忍拒绝,毕竟那萧明堂为人豪爽,自己也极是欣赏。 “悉听尊便。”马戎逍拱手而言。 见马戎逍答应,盖天伤又是沉声而起:“今天除了易昭临那小子没有回来,众人都是到齐了。我长话短说,我觉得这杀害明堂的,是自己人。” 盖天伤这话若平地惊雷,在众人面前炸开,所有人皆面面相看,瞠目结舌。不光是这燕云十八骑的众人,马戎逍也是暗暗吃惊,人言燕云十八骑情同手足,更都是赫连雄心的义子,怎么会自相残杀。而赫连云兮更是不肯相信,连连摇头。 罕士奇如小山般站起,瓮声道:“盖大哥,你可不要乱说,我们十八人都是磕了头的兄弟,怎么会有人杀了明堂!” 桌边众人也是议论纷纷,一时间乱作一团。 “安静!”盖天伤拍桌怒道,这一声却让众人静了下来。 “诸位兄弟请听我说。”萧明威的声音有些沙哑,开口道:“盖大哥所说也并无道理,请听我细细说来。” “前日分析家兄所受之伤,那匕首都是奔着左路而来。显然那刺客,是早就知道哥哥左臂有伤,正是他的弱点。”萧明威道。 “然而,这又能说明什么?”燕云朔怀抱双臂,在一旁开了腔。 萧明威继续说道:“诸位可能有所不知,家兄在临死之时,用火焰在手掌烧成一字,是一‘内’字,想必家兄也看出此人是我们中间的内鬼。” 内鬼二字,掷地有声,让桌边人又是一阵唏嘘。 “那即便如此,也不知道内鬼是何人啊?”这一次,唤作了罗鼓来问。 “未必!”萧明威环视众人,目光渐渐凌厉起来,便开口道:“家兄在临死之前,曾一拳击中那刺客的胸口,想必那刺客此时的胸口也有伤吧。” “依你之意,是要我们脱了上衣,检查一番了?”唐浮苏挑眉,嗤笑道。 “正是如此!”萧明威直截了当。 “哼,未曾想你们这般猜忌自己人!”席中一人虎声而起,马戎逍看去,也是认得此人。此人名叫黄韬,年纪仅小于盖天伤,也是十八骑中兄长的存在。 “黄大哥,你为何如此激动,难不成心中有鬼?”萧明威突然说道。 “明威!休得无礼!”盖天伤见萧明威出口伤人,忙是呵斥道。这萧明威定定是悲愤交加,一时间胡言乱语。 一闻此言,黄韬更是大怒:“黄口小儿,我黄韬行的端坐的正,怎会做出背叛之事!“ “黄韬!”盖天伤见事态不好,忙是劝阻。萧明威的突然失控,事情的发展正在偏离自己的计划。 “黄大哥,既是端正,怕什么?”盖天伤未曾料到,一旁的穆笳竟是火上浇油,这黄韬原本就是脾气火爆之人,这下该如何是好。
黄韬一听此话,气的是嘴唇发白,未曾想这些兄弟竟然和自己这般说话。黄韬怒视众人,将衣甲脱下赤膊上身,只见这虎躯之上,尽是伤疤,点点道道,甚是狰狞。 “这每一道伤疤,都是我对燕云十八骑的交代,对义父和兄弟们的交代!你们可是看好了!” 黄韬怒喝道,抄起桌上衣物,忿然摔门而出。 这黄韬性烈如火,若是犯了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番离开,让众人一片安静,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久未说话的耶律雪笛在旁边悠然开口:“盖大哥,你这一步棋走的还真臭啊。闹到现在这个局面,萧明堂可是白死了。”这般的言语态度,好像事不关己。 “耶律雪笛,什么白死了!你这是什么态度?!”萧明威一听这般说自家兄长,火冒三丈。 “我就是这个态度。”耶律雪笛满不在乎。 一旁燕云朔冷眼相看,轻蔑道:“耶律雪笛,那夜明堂兄被刺,你又在哪里?” “你是在怀疑我了?”耶律雪笛挑了挑眉,回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燕云朔口下丝毫不留情面,平日里早就看不惯耶律雪笛那自傲的态度:”你和那知州耶律戚同姓,人皆知耶律戚和义父平日不和,我便说这内鬼是你,又怎样?” “山贼之子!子虚乌有!”耶律雪笛也不示弱。 一听山贼二字,燕云朔也是业火中生:“耶律小儿,口出狂言!敢不敢脱衣一试!” 耶律雪笛愤然起身,对马戎逍和盖天伤拱手道:“马兄在此见证,众位兄弟既然如此,那我无话可说。” 耶律雪笛转身离开,走了出去。 “心虚!”燕云朔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燕击弩,也是起身离席。 “云朔!”穆笳和燕云朔平日交好,追将出去。 “这下可好!人都走了,还开什么会?”罕士奇瓮声道。 此时此刻,这场密会,已经超出了盖天伤的控制。盖天伤满面愁容,但也无可奈何。 “罢了,大家散了罢!但请记住,此事我盖天伤绝不会善罢甘休!”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此夜密会不欢而散。看似团结一心的燕云十八骑,其中暗潮涌动,早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缝…… 而裂缝,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