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此山下罢此山上
雁鸣山，横断云中。 从山脚下，一片青翠扶摇直上，看不到那隐没在云中的顶端。就像世人看不到雁鸣山修仙门派的半天朱霞。 雁鸣山，济州府境中最大的修仙门派，俯视着凡世，睥睨着济州府的人间烟火。然而今日，却是雁鸣山有史以来，最天翻地覆的改变。 “人道修仙者不食人间烟火，去他的金徽玉轸，去他的与世靡争！” 青年颓靡地坐在一块青石上，口中淌血，却笑得愈发痴狂。黑色的血，染墨了他胸前的衣襟，染红了青石上的苔藓。 逍遥峰，离开雁鸣山的最后一道屏障，无数雁鸣山弟子手持宝剑，将通往山下之路，堵得水泄不通。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山顶青石上的青年，青年的名字唤作…… 马戎逍。 马戎逍，这个风流倜傥青年，曾在雁鸣山上何等炳炳麟麟。他，是雁鸣山执掌马洪涛的独子，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雁鸣山的执掌。他，是跌宕风流的大公子，是在无数长老的眼中的不学无术，被称作无执掌雁鸣山之才。 如今，马戎逍却如此落魄，四肢皆断，境界损毁，早已经没有再战之力，甚至今后可能成为废人一个。马戎逍从青石上无力滑落，看着山下的一片青衣，大声嘶吼： “来啊！杀我啊！” 然而站在石阶上的弟子们，只见得剑阵森然，却没有一人上前。 这一日，济州府最大的修仙门派雁鸣山，改朝换代。这一日，长老张云阔一部策划许久，率众反叛。雁鸣山顶天一殿之战，执掌长老八人中四人反叛，一人战亡，两人重伤，余下执掌五长老齐焦源下落不明。雁鸣山执掌马洪涛惨遭张云阔暗算，身败被擒，被锁入寒妖门天牢。 相比雁鸣山执掌长老，马戎逍这样的小角色，才有机会逃出雁鸣山。而在最后的逍遥峰上，马戎逍筋脉尽断，已经无力再战。此时站在马戎逍身边的，是马戎逍的结义兄弟程青龙。 程青龙手持斩马大刀，刀刃之上鲜血流淌如柱，周身黑色战袍已然皆尽破损，身上千疮百孔，早已经没有一处好rou。 围攻马戎逍程青龙二人的雁鸣山弟子，皆是反叛激进一派，平日瞧不起这不学无术的浪荡大公子，今朝得势便要斩草除根。而与马戎逍交好的弟子，皆是迫于张云阔之势，怯懦又不敢上前。 雁鸣山执掌一脉的二师兄刘宫凌，此刻站在反叛弟子的最前端，手中剑直指向自己的大师兄，今已失势的马戎逍。 “大哥，降吧……”刘宫凌不敢看马戎逍赤红疯狂的双眼。 “呸！”马戎逍吐出一口血水，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同长大的同门师兄，情同手足的刘宫凌，今天竟会背叛自己。这一次，沉默的程青龙终于开腔： “刘宫凌，你我兄弟情义今日恩断义绝！” 程青龙，这个义薄云天的男人，今日绝不会丢下自己的结义大哥。程青龙，轻轻将早已没有气力的马戎逍负在自己身后，斩马大刀横起，便卷起一片赤芒。今日要么一起下山，要么一起葬在这里！ “大哥，青龙负你下！山！” 这是在逍遥峰上，马戎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最安心的一句话。 那一日，程青龙只身一人，背负昏迷的马戎逍，从逍遥封顶一路杀下山门，无人可挡…… 程青龙浴血而战，手中斩马刀砍到断刃，黑袍变作血衣，早已没有了人的模样…… 雁门山弟子逍遥峰一战，折损三百，二师兄刘宫凌重伤…… 马程二人在雁鸣山下，被一伙神秘人马救走，至此下落不明…… 从此雁鸣山改朝换代，张云阔成为雁鸣山新执掌，济州府修仙门派的格局，也开始渐渐改变…… …………………… 五年后，沂州古道上，一支车队缓缓前行。 十岁的古清风坐在马车中，怀抱着一柄古剑。五年前，雁鸣山的那场巨变，早已经成为过去，成为了济州府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华夏帝国修仙门派历史上的匆匆而过的一笔。至于那个落魄而逃的大公子马戎逍，人们早已经快要忘记。 然而，这一切和古清风没有什么关系，古清风只是历史洪流中的一颗尘埃，也是众多前往雁鸣山修行的少年其中的一个。 车队中，像古清风乘坐的样式的马车有十余架，每个马车上都坐着年纪相仿的少年，他们都是出自济州府的名门富贾，也有不少济州府之外的望族。而他们的目的却是一样，到雁鸣山门下学习修仙法则。 自古以来，修仙一脉不同其他练气者，但凡沾这“仙”字，必定是不与世俗，弃情遗世。而修仙门下弟子的选拔，也是要层层考验，要仙缘灵根执念散着相得益彰。济州府邻近东海蓬莱，修仙之地得天独厚，虽是修仙门派众多，但也是遵守着选拔规则。 但五年前的雁鸣山之乱，却让修仙界揭开神秘的面纱。雁鸣山，星昴宫，蓬莱阁三大仙宗最先放开招收弟子的规则，但凡对门派有所“捐赠”者，皆可得到外家弟子的名额。如此一来，让许多钱权之势趋之若鹜，不光济州府，整个华夏国都隐隐躁动起来。 册山古氏一族，便是沂南极有名望一族。古氏一族公子古清明，也便是这古清风的长兄，同雁鸣山来往甚密。古清风此番能来雁鸣山修行，家族不光捐赠了不少银钱，古清明的关系也是促成因素之一。 “霍师兄，我们到哪里了？” 古清风掀开窗帘，车窗外是一匹白色骏马，马上端坐一男子，正是古清风口中的霍师兄。 说道这霍师兄，古清风是极为熟识。霍师兄本命霍思辰，是雁鸣山的管事弟子，亦是长兄古清明的好友，这一路上霍思辰也是对古清风照顾不少。 想想这霍师兄，听长兄提起，可是门中多数女弟子倾慕之人。便见霍思辰一袭白衣，长发束起插簪，身后负一柄白色宝剑，阳光之下透着些晶莹的光亮。再瞧霍思辰的面容，玉面朱唇，像极了少女一般精致，微笑时双眼弯成两道弧线，脸颊之上更是隐约出两个酒窝，单论这相貌，绝对是雁鸣山的翘楚。 正在古清风胡思乱想之时，霍思辰的声音响起： “我们马上过了沂州，便进了淄博。过不了几日，便会到雁鸣山。” 听了霍师兄的话，古清风探出头，却看到这古道两边参天古树拔地而起，两边丛林密布，只见前方一座山险峻而来，隐隐带着一丝压迫之意。 “这是什么山？”古清风又问道。 霍思辰的笑容依旧和煦： “二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