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原是陈年伴旧事（下）
也许是李小芸的故事太过吸引人，饭后无所事事的学子们开始三三两两的聚集过来，很快，我们周围便围满了听故事的男男女女。 李小芸就有这么一个优点，人越多她就越来劲，幸好作为女人，天生的矜持让她没有做过多的肢体动作，我才得以安心的将腿架在拐杖上坐在她旁边。 “那一晚月黑风高……”注意到来自四周不满不善的眼神，李小芸赶紧换了口气：“那个时候市电力设施远不像现在这么完善，像停电是司空见惯的事。” 我现在所居住的那幢宿舍楼，早在三十年前还是教学楼，那个时候的学校条件真的是非常的艰苦。 这幢教学楼是学校内唯一一座新建的楼房，宿舍则是几排老式砖瓦房改造的，就像李小芸所说，在三十年前别说是晋阳市，就是整个国家的电力设施都不是很完善。 具体的时间大概知道这个故事的老一辈的人都已经忘了，真要笼统的估计，也就是在李静自杀的半年后。 对于停电早已********的学生们照例拿出自备的蜡烛自习，其实整个教室里并没有多少人，大家对考研这事基本上是不抱有任何希望的。像自习课，很多人都会携带一两本当时很流行的武侠小说，女生则多是小说月报了长江文艺啦等杂志阅读。 大多数女生讨论的内容还是哪个班的男生最帅，风气虽然不想现在这么开放，但并不妨碍大家八卦。 忽然，总喜欢坐在最后排的某个性格孤僻的女孩子怪叫了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座位朝教室门方向跑，期间还撞倒了两张书桌，紧接着楼道里传来了人体从楼梯滚落的声音。 在这个女生往外跑的期间，已经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试图拦下她，但没有成功，如今一有动静，这些人快速的冲出教室去一探究竟。 人本就不多的教室，在几个学生离开后变得更加空荡荡的，留下来的几个人只感觉自己身上不停的起鸡皮疙瘩，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她不会是看到李静回来了吧？” 李静自杀这事过了半年，大家都已经遗忘的差不多了，但遗忘并不代表不记得，如今被人这么一提醒，胆小的女孩子几乎吓得哭出了声。 所幸的是，这恐怖的气氛还没有来得及在教室内蔓延，便来电了。人类的天性便是惧黑，这是老祖宗留在基因里的本能。 坐在教室内的几个人松了口气，有人绕到教室最后边帮着吹灭了蜡烛，突然他怔住了。 因为是新的教学楼，为了不至于太难看，所以学校将这个教学楼内的课桌都换成了新的，并严禁大家在书桌上乱写乱画。大四的学生即使年纪做小的也二十出头，断不会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但就是干净整齐的新课桌上，已经被送往医务室的孤僻女子的邻桌桌面，赫然刻着几个新鲜的大字：我回来了。 一瞬间，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重新凝固了起来，有了灯光的照耀，大家的胆子也变得大了很多，留在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的围观，讨论着事情发生的各种可能性。 “我觉得不可能是鬼。” “你又知道？” “那我问你，你们谁见过鬼？或者是家里人谁见过鬼？” 所有人齐齐的摇头，其实并不只是他们，整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见过鬼。鬼这东西从来都是在各式各样的传言或者是小说里有记载，而且大家读了这么多年书，大多数人潜意识里已经否决了所谓鬼这些虚构出来的东西。 那人一摊手道：“所以嘛，只是自己吓自己而已。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张桂香（那个孤僻女生的名字）平时就不怎么受人待见，几乎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这些无非是她一个人的恶作剧而已，目的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力。” 这话的作用力等同是将每个人内心里的自我安慰放大了，大家都很乐意接受比较科学合理的说法。一时间所有人点头称是，似乎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 张桂香在进入医务室后便一直大吵大闹，嘴里嚷着李静回来了的胡话。但大家都以为她是在楼梯摔落下拉后脑袋受了点伤，而且在送到市交通医院检查后也被诊断是轻微脑震荡出现的幻觉。 但在一周后，张桂香忽然暴毙在医院，这事曾一度在晋阳市闹得沸沸扬扬，市交通医院不得不关门。只有那晚在教室里的学生知道，事情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事实上，在张桂香暴毙后的次日，又有一个大四的学生跳楼，所幸的是被落地的姿势所救，并没有生命危险。 大家都知道，这个跳楼的人就是半年前曾要挟过李静的那个学生，因为保送名额只有三分，其中两份在校第一名和第二名手里，唯独这个学生，成绩并不怎样，却依然去的保送资格。 第三个发生意外的学生是陈艳，至此大家才彻底确信，真的是李静回来报仇了，而张桂香不过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但有个曾经和李静同伴的学生却说，张桂香在刚升入大一时，曾经和李静闹过一些不愉快。这事很好理解，因为张桂香曾经和好多人闹过不愉快。 就是这么一条线索，却让很多人无来由的紧张起来。 张桂香、陈艳，还有那个要挟过她的人，接下来不出所料一定是张谦，随后便是许多曾得罪过李静的人。这消息一放出来，如同风助火势，那些和李静有过节的学生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复仇的人就是自己。 这种不良的情绪在学校不断蔓延着，并伴随着好事者危言耸听以讹传讹，很多学生连吓得连教室都不敢去。偌大的校园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熙熙攘攘，变得异常的冷清。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校领导的耳中，还在京都出差考察的关校长第一时间赶回学校，召开了全员大会，并承诺只要学生们去上课，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 上一任校长因为李静这事引咎辞职，新接任的校长只知道他和女学生有染的事，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这个校长是个肯办实事的人，既然说出口的事，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关校长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对鬼怪这一说信奉非常，因为在他们老家那一带，就经常会遇上鬼借身的事情。 鬼借身并不同于鬼附身，一些生前有什么心愿未了的鬼，死后大都是很愿意往生的，但在往生前，它们会假托自己亲近一点的人向亲人诉说自己某些生前未达成的愿望，或是借身亲自来完成自己的心愿。而且大家都很愿意被亲人借身，因为据说会带来好运。 被借身的人，其生活习惯以及说话的语气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熟悉死者的人能很轻易在借身之人的身上发现它们生前的影子。 关校长的父亲就被他爷爷借身过一次，所以关校长对这事格外上心。 关校长从几个知情教师的口中得知了真相后，决心要将这件事情摆平，他为此拜访了市里据说很有名气的大仙。 大仙在校园里做了一场法事，据当晚陪着大仙的几个胆大的老师说，他们看到了李静的鬼出现在校园内，被大仙用法器灭掉了。 无论这些老师的话是真是假，本该被复仇的张谦并没有发生意外，这让学生们放下心来，但这事造成的影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消除。 每隔几年，总有一些新生看到在夜间的时候有个人影独自穿行在校园里，有时候会在教学楼前驻足观望许久，有时候则是站在教师宿舍外似乎在等待某个人。 大家都以为只是一个用功的学生，在伴随着新的教学楼建成，老教学楼改成宿舍后，这个夜间出现的人影在渐渐的销声匿迹了。 “张谦后来留校成了一名导师，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现在位居教导主任，很可能会接任下一任的校长。”李小芸接过好心的学生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大口道。 “哇，没想到我们的张老师竟然有过这么一段灰暗的历史。”那个递水给李小芸的女生道。 “该下班了！”我把腿从拐杖上抬下来，看了眼时间对李小芸道。 讲故事讲到忘乎所以的李小芸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渐暗，赶紧从石椅上下来搀扶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绝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防盗网已经重新焊接好，宿舍也被人整理过了，我拆掉绑在脚裸上的纱布，乌青已经散去了不少，不过脚裸肿的跟馒头似的，不时传来一阵抽筋似的痛。 我暗骂自己活该，将医生开的药丸用酒精融化掉，小心的涂抹在挫伤处。 也不知道女鬼李静带着汪小飞跑到哪里去了，现在只盼望死胖子福大命大，张谦既然还在学校，那女鬼一定还会回来的。经过这么多年的温养，女鬼的能力比之当年肯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要救胖子，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