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忆漪
韩瞳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做，脑子一热，就和噬魂妖一起跑了。 事实上，有了哮天的一部分神力疗伤，韩瞳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之前“装柔弱”都是为了这一刻，在离开学校很远距离之后，两妖来到了一片郊区，知道其他人一时半会儿追不过来，韩瞳减缓速度落地。 噬魂妖敛去吓人的模样，转过身，那张清秀出尘的面孔让韩瞳的呼吸一滞。 “漪…"轻生的呼唤让他感觉自己恍若置身梦境，“你…还活着。” 女妖一身黑衣，灵动的双目看起来如此明媚动人，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你认为，我现在算是活着吗？” 千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韩瞳不知再如何开口，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好像这么看着，就能把空白的心里填满一样。 …… 那一年，一只三色的小花猫出现在花园里，碧绿的双眼贼兮兮地转，等确定了周围没人，匍匐在草丛里的身子才缓缓前移，然后轻盈地跳上厨房窗台，尖利的小爪子一戳，纸窗户就破了个洞，再一戳，又一个洞。 “你在干什么！”就在小花猫将要成功溜进厨房时，一个声音传过来，吓了它一跳，左右看了看，才发现了花园里鸟笼中的黄鹂。 小猫胡子翘了翘，没理它，接着继续自己伟大的事业。 可没想到下一秒，小黄鹂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叽叽喳喳个不停，这一叫可好，原本在屋子里的主人家闻声跑出来，小花猫狼狈地被扫帚赶出了大门。 过了两天，小黄鹂正在吃食，整个笼子突然晃动起来，害得它差点摔倒，惊慌地扑棱翅膀，却听到两声嘲笑，低头一看，居然是那只猫。 小猫叼着根长长的树杈，把脑袋歪过来，树杈子打到鸟笼就一阵摇晃。 “停下，你这只流浪猫！”小黄鹂终于忍不住大叫。 小猫吐掉树杈，蹲在地上和小黄鹂对峙：“哼，要不是你那天碍事，我能那么丢脸吗！你这只讨厌的鸟！” “你偷我主人的东西，我提醒主人没什么不对啊，你简直不讲理！” 一猫一鸟就这么吵吵起来了，越吵越来劲，大概是太无聊，两个小家伙吵着吵着竟然熟络起来。 小猫没事就跑来和黄鹂聊天，有时心情好了还会从外面采几颗小果子带来，直到有一天，小猫建议黄鹂和它一起逃出这所大宅子。 韩瞳记得还很清楚，那天下着毛毛细雨，它找来一根细树枝，捣鼓了老半天，鸟笼子”咔哒”一声，漪飞了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漪飞翔，她鹅黄色的羽毛在韩瞳眼里被放大，变成慢动作，雨水滴落在上面，接着又被抖掉，一串串水珠儿撒出优美的弧度，带着五彩的光。 两个小家伙跑出喧闹的集市，来到城外的树林里安家，时间一晃，几百年过去，世界上多了两只修炼成人形的妖。 漪不满足于自己的身份，每天都努力修炼，为成仙而努力，韩瞳却更加安于现状，他觉得做妖没什么不好，不用受各种天条规矩舒服，无忧无虑，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转眼又是五十年过去，天气晴朗的早上，两人因为小事大吵了一架，韩瞳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门，多年后他也曾后悔过，当时若是回头看一眼，那也不会成为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傍晚时分，当韩瞳从外面回来，漪已经不见了，他们的家也不见了，地上只留下焦黑的痕迹。 每个强大的妖都会经历天劫，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活下来，之前韩瞳经历过，是漪帮助他，两人一起抵挡的，韩瞳站在废墟面前，感觉整个心都和屋子一起化为焦炭。 漪是自己一个人面对的，一定很害怕吧，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韩瞳反复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他的错。 …… 事到如今，当韩瞳看见昔日的心上人终究是没有死去，而是变成魔站在他面前，那颗心却怎么也补不完全了。 “漪。”他尝试着开口，“你可以去自首，我们一定…” 却被她冷冷打断：“你不觉得一切都太晚了吗？” “漪…” 她望着他的眼神漠然而冰冷，十指如钩向他袭来，韩瞳眼睁睁看着利爪压住自己的脖子，不敢置信。 强大的力道让韩瞳瞬间呼吸艰难，看着她的眼神开始涣散。 “漪…” 突然间，一道白影冲着漪而来，按在韩瞳脖子上压力终消失，他坐起身来，看着几米外倒在地上的女妖，和自己身前如饿狼般的大狗。 “韩瞳，你没事吧？”江梨刚刚被原田转移过来，腿还打着弯就踉踉跄跄跑过来询问。 韩瞳抬头看看其他人，轻笑：“你们来得还挺快。” “你到底想干什么！”哮天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对着女妖呲出一口犬牙。 “呵，哮天犬？”漪刚才毫无防备被一击击倒，擦掉嘴边的血，“也不过如此。” “你！” “住手！”所有人惊讶地看着韩瞳挡在女妖身前。 哮天鼻子都快气歪了：“你鬼迷心窍了吗！她是妖！” “我也是妖！” 韩瞳一句话，另大狗愣了愣，是啊，他们都是妖，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把他当成妖的呢？ “韩瞳，你够了，我们都知道了。”小黑开口，作为冥界管理生死簿的人，三界任何生物都能够查到。 韩瞳并没有挪动步子：“既然你们知道，那就请你们不要插手，至少…让我来。” 那瞬间，漪的眼睛动了动，转向了韩瞳。 转过身，韩瞳恢复常态，还是那副腹黑却又轻佻的态度，看不出来是真的还是装的。 “漪，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真的很开心。” 女妖眼睛眨了一下，嘴唇微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还记得当初我说我是无聊才去你家偷东西的吗？哈哈，怎么可能，我是爱面子，其实当时我饿了好几天，连跟你说话都费劲。” 漪定定得望着他，那颗死掉的心，突然跳动了一下。 “还有你做的饭一点都不好吃，我骗你说好吃，其实是想泡你！” 女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好看的脸上露出迷茫的深色，明明自己已经是魔了，为何看到他，还会如此心痛？ 泪水毫无征兆地滴下来，在那瞬间，韩瞳欺深上前，双手在穿透她的身体时轻微地发着抖。 感觉不到疼痛，漪伸手触摸脸上的泪痕，慢慢从韩瞳的身上滑下去… 那一晚上江梨几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韩瞳第一次毫不顾及形象，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