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尹天正升职记

    观星大教堂位于三叶市西南边的望叶山山腰，雄伟的教堂大殿正对着整个城市的中轴线，向西东北方向一延伸，成楔状的城市，站在这里一览无余，从古至今这里一直都是观赏三叶港夜景的绝佳地点。

    尹天正坐教堂门口的长椅上，回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带母亲和自己来这里游玩，依稀记得听母亲说过，父亲就是在这里和母亲恋爱，求婚，然后在身后的大教堂里举行了婚礼。

    “那场婚礼一定很盛大吧？”尹天正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小时候母亲好像经常提起，但那时太小，记不住，等尹天正大些能记事了，母亲就不再提起了，后来母亲永远的离开了自己，尹天正就更没机会知道了。

    今天夜色正好，正是欣赏三叶港夜景的大好时机，但是空旷的观景台上，孤零零的只坐了尹天正一个人，因为这里除了每年一度的洗礼日外，夜晚是不对民众开放的，尹天正也是在和母亲一起被父亲从家里赶走之后才知道，只有教会的特别会员才能在夜晚景色最迷人的时刻来这里祷告。可惜特别会员们非富即贵，有的是度过午夜美好时光的好去处，这里自然常年都冷清的紧。

    尹天正也曾经有很多年没来过这里，直到前些日子自己也成了所谓的特别会员，才又经常来这里小坐。

    成为特别会员那天正是尹天正晋升三叶港警察局副局长的日子，多年未见的父亲突然出现，代表家族给自己送上了贺礼，贺礼很多，但尹天正只收了一样，就是观星大教堂特别会员的邀请卡，然后淡淡的说了句：“原来魔鬼之子当了副局长，就能被神邀请啊。”

    尹天正从来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只是为了一时的畅快，去做无谓的言语之争，这样的人尹天正是厌恶的，自然他也很厌恶那天的自己，但他并不后悔，因为当时他真的感到很畅快，无比的畅快。

    说起来，尹天正身世的故事真的很俗烂，无非是狼心狗肺的男人抛妻弃子的故事，只是因为母亲嫁的人是主教的干儿子，所以加了些华夏特有的“宗教”色彩，为了获得“神”的青睐，变了心的男人将自己妻子送给大主教“洗礼”，居然拒绝大主教“洗礼”的妻子自然而然变成了魔鬼，而她的儿子也成了魔鬼之子。

    “你们原本是应该被烧死的，现在只是将你们敢出神的领域，已经是神的仁慈了。”这就是男人对妻儿说的最后一句话。

    故事直到“魔鬼之子”尹天正在几方势力不断博弈，最终妥协，共同选择了中立候选人的局面下，当上了三叶港警察局副局长，才有了后面更加俗烂的逆袭故事。

    但是不管再怎么妥协，能当上副局长的人，首先必须成为副局长的候选人，一个贫民窟出身的巡警，既没有关系，又不会逢迎拍马，仅仅凭着一腔正义的热血，和不怕死的精神，想要成为三叶港警察局副局长候选人，无异于天翻夜谈。

    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所以尹天正升职的故事远比他的身世的故事精彩的多。

    最开始尹天正只是三叶港水月湾区的巡警，水月湾名字虽然好听，其实是三叶港最偏僻的郊区，居民少，巡逻面积大，而且靠近阴影区，一般来说在这里的巡警都是没有背景年轻人，或者得罪了领导的老巡警。

    连续考了三年笔试第一才通过面试的尹天正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分到了这里。

    除了实习期结束回总局述职和工作第二年太子加冕依礼巡视各州，来到三叶港，被抽条去维持治安，当了四年巡警的尹天正几乎就没离开过水月湾区。

    虽然这尹天正十分努力，居民和其他警员都很喜欢这个永远不会喊累，充满正义感的傻小子。但是在熟知警队潜规则的老警员眼中，尹天正的一生也就这样了，运气好的话40岁可能熬成个警员，要是运气不好那也就一辈子做巡警了，总之是走不出这水月湾了。

    然而奇迹就这么发上了，1289年1月1日，正当人们都沉浸在欢度新年的喜庆中，三叶港的人们却被“011”特大儿童拐卖案件震惊了，就在新年的钟声敲响后不久，警方在水月湾区的一座废旧仓库内解救出了100多个名1岁到8岁的之间的孩子，虽然大家都很清楚西华州的人贩子据绝对不会比一般的菜贩子、rou贩子少太多，但是不管什么时代，孩子的事情总是最能牵动人心，更何况人们看通过电视看到了100多个孩子在铁笼子了冷的瑟瑟发抖场面。

    整个“011”特大儿童拐卖案迅速成了媒体争相报道的头条，一直被人诟病的西华州警察局也想利用这件事挽回一点形象，十分配合媒体的宣传，而尹天正作为一个在跨年夜的大雪中坚持巡逻，并机智勇敢的解救了100多名被拐儿童的年轻巡警，自然而然的走上荧屏，也走出了水月湾区。

    虽然此这事件退热之后，尹天正也只是成为了一名警员，岗位换到了市区，有媒体采访时出来站站台而已。

    一些嫉妒尹天正际遇的巡警们，私下也开始议论诸如“这家伙只是运气好”，“谁让这家伙不会做人”，“居然敢当着媒体质疑局长，得意忘形，不知死活。”这类的话。

    但是之后两年，让这些人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是，尹天正开始屡破大案，职位也从警员到警官再到队长，最后在机缘巧合之下居然一跃成为了副局长。

    虽然尹天正破的大案基本都和贩卖人口有关，但这样的案子也有很多好处，首先非常得民心，虽然西荒孤儿众多，但是流浪的孤儿大多数都是6至16岁，这些孤儿有着西荒特有的狠气，而且经常会有组织，并不是人贩子的主要目标，人贩子还是喜欢1-6岁，有父母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容易控制，无论是卖给中州没孩子的家庭，还是卖给专门利用孩子走货的组织，或者卖给培养雏妓的“mama”，价格都要好的多。

    尹天正那间50多平的宿舍，早就被找回孩子的父母们送的锦旗堆满了，而且孩子多了，难免里面会有一两个贵人的孩子，尹天正也因此受到了几次不知哪个高层的提携，这也是他能升副局长重要原因之一。

    第二个好处是人口买卖毕竟是比较低端的买卖，有实力的黑帮都不怎么喜欢干，所以不容易得罪那些得罪不起的人。

    如今的尹天正，不仅在西荒，在整个华夏警界都非常有名，堪称传奇，是许多没有背景的年轻巡警的偶像。

    但是在这些光环背后，只有尹天正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个大雪纷飞的跨年夜，一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敲开自己的警亭开始的。

    “为什么老是选在这里见面，我要翻进来很辛苦的。”一个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童声打断了尹天正的回忆。

    “不是给了你这的邀请卡了么？为什么还要翻进来。”尹正天有些疑惑的说道。

    “你能不能不要傻的这么一如既往，到现在都没被你害死，也真是我命硬了。”南博一脸鄙视加无奈拍拍身上挂着的树枝枯叶，走到尹天正隔壁的长椅坐下，接着说道：“你现在是堂堂三叶港警察局副局长，盯着你的人多得去了，每次你前脚进来，我后脚就来，别人就算不怀疑我是卧底，也要把我当成你的私生子了，你得罪的人那么多，我可不想莫名其妙被人绑架，最后横尸街头或者尸体沉大海。”

    南博平时很讨厌和不聪明的人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面，眼前这个合作了2年多傻警察，从是让他忍不住多说几句。

    “我的仇人里还有能绑架到你的犯人，那我早就横尸街头或者尸体沉大海了。”尹天正一直是个严肃认真的人，但自从遇到南博，也开始有了些改变，偶尔也能吐槽几句。没等南博接话，又说道：“你不喜欢这里么？你不觉得这里风景很好”

    “风景好？你是来谈恋爱的么，警察叔叔。”南博有些无奈的说道。

    “谈恋爱么？说起来我还真想在这里谈一场恋爱，然后在这里求婚，然后在这座教堂里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然后始乱终弃么？真是的，三叶港十大杰出青年在这里思春啊，需要我帮你介绍几个么？”看着越说越深情的尹天正，南博实在恶心的紧，不但打断了对方的话，还没忍住吐槽几句。

    不过尹天正不但没生气，还一脸认真的说：“好啊，你介绍的女孩一定会是好女孩的，我一定不会始乱终弃，我一定会一辈子。。。

    “你是白痴吗！你会不会聊天啊，你是来恶心我的吗，你再不说正题我走了。”被尹天正恶心的有些发毛的南博，再次打断了尹天正的话。

    也许是怕南博真的走掉，尹天正没有再说下去，二十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递给南博。

    “什么东西？”南博一边接过盒子，一边问道。

    “西华州十年来所有失踪儿童和所有儿童拐卖案件的资料。”

    当南博打开黑色的盒子看见一张普通的数据卡时，尹天正的解释也传了过来。

    听到这个答案，南博也少见的愣了一个瞬间，然后迅速将盒子里的记忆卡去处来贴身放在了最安全的口袋了。

    “怎么要离开三叶港了？”装好记忆卡的南博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

    “这你都知道？”还没开口告别就被南博一语中的的尹天正有些吃惊道。

    “这很难猜么？像你这么正直的好警察，不是要走了，怎么会为了一个‘为你多次出生入死，提供多次关键情报的线人卧底’去违反那么重要的警队纪律，提给他渴望多年的数据呢？”

    尹天正之所以一直不愿意将这些材料给南博，警队的纪律只是借口而已，他是当心这个为了找meimei什么都做得出的少年再去冒险，所以听着南博讽刺的话，尹天正并没有生气，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可是他了解南博，自己走了以后，为了这些资料，南博一定会再去寻找合作者，作为副局长，他清楚现在警界里都是什么人，还不如自己给他更放心一些。

    南博其实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尹天正的心思，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出口恶气而已，见尹天正没回也就岔开的方向继续说道：“让你这种又傻又热血又不知道变通的人，居然坐上了警察局副局长的位置，我猜那些争来抢去最后妥协了选你的大人物们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不把你这个瘟神送走，你叫他们日子怎么过呢。他们给你准了一个什么好去处啊？为了尽快把你送走，地方应该不差吧，是北夏还是中州啊？”

    “中州。”尹天正没有卖关子。

    “不错啊，中州哪里？”南博问道。

    “中都，警察总署，具体的职位我也不知道。”尹天正知道南博不喜欢无聊的问答游戏，直接公布了谜底。

    “中都，警察总署？该不会不是他们送你走，是你自己送钱买的官吧。”南博有意外的说道

    “连你都不相信我么？”尹天正有些伤感的说道。

    “随口说说而已，别当真，你是什么人我还是清楚的。”南博说完就起身向尹天正挥挥手。

    “谢谢你的信任，要走了么？”尹天正问道。

    “今天太累了，想早点休息，还有我这不是信任你，我是信任我自己的眼光，连你这种傻子都看不穿，我早死几百次了。”说完南博就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南博的瘦弱的背影，尹天正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一直都说我太笨，老是拖累你，那么当年你为什么选我？”

    南博背对着尹天正说道：“碰巧而已。”

    虽然对于南博的答案早有预料，尹天正还是有些伤感，但是他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接着说道：“碰巧么，我承认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可以只是一个碰巧被你选择的幸运的巡警，但南博你不是！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警察，到了中州我一定会帮你争取到一个到警校学习的机会，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南博转过身，有些无奈的笑道：“尹警官，你这是在调戏我么？你知道的，我的档案里进过少年监狱，如果不是西荒监狱被毁了，我现在还在监狱里呢。我是逃犯，我不可能进任何学校，更何况是警校。”

    尹天正认真的说道：“这个我已经想好了，有个侄子叫尹昊，也是十一岁，样子和你很像，我会用他的身份为你申请学籍。”

    “你什么时候有侄子，我怎么。。。”南博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但刚说到一半，他就理解尹天正所谓和他很像的十一岁侄子是什么回事，

    “我说有就有，档案有，户籍里有，那就有。”尹天正一脸认真的说。

    “需要这么认真么？尹警官”南博很清楚尹天正的为人，让他为了自己居然连伪造户籍和档案的事情都干的出来，抛开道德不谈，这种时一旦被人知道，他美好的前程也就毁于一旦了，南博心理其实有些震惊，有些起伏的。但早就已经经过人世百态的南博没有多说什么，就转身走了，毕竟自己的路南博早就决定好了。

    “你一定要来啊！我在中州等你！南博！”尹天正大声的喊道。

    “到时候再说吧。”南博没有在回头，也没有直接回绝尹天正。

    站在雄伟教堂前的尹天正看着南博越走越远的背影，突然有些伤感，他意识到今天之后也许自己就再也看不见这个熟悉背影了，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为南博争取学习机会的决心。

    只是尹天正始终都没想起，这个孤独的背影他早在五年前就见过。

    就在那个人潮涌动的黄昏，巡礼的太子已经离开，人们也逐渐散去，当时得尹天正正准备回家洗个热水澡，给自己全身上下到处的瘀青上点药酒的时候，一个哭得双眼通红的小男孩拉住了他，恳求到他帮组自己寻找失散的meimei。

    当时还是热血小巡警的尹天正当然没有拒绝，他一找就找了一天一夜，直到自己不得不反岗，还特地去所属地区的警局将这件事进行了汇报，当他走出警局正好遇到那个小男孩，他无奈解释了自己要离开的事实，而当时带着孤独而绝望的背影转身离去的小男孩就是只有6岁的南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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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博越过高耸的围墙，向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对着尹天正的方向伸出拳头，然后又抬起手肘，这是西荒流传已久的告别礼，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出于别的考虑，南博没有当着尹天正的面道别，也没有告诉他，自己之所以选他不仅仅是因为五年前，他是唯一回应了自己恳求的警察，还因为在西荒他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的好警察了。

    南博只是对着星空说了句：“加油吧，你才是一名真正好警察。”就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