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异变（二）
可是我并不害怕。 托斯感受到了手臂上微微增加的重量，他的内心仿佛也因这句话起了某种特殊的变化，一种少年人才能最清楚的感受到的变化，这种变化就在昨夜夜色正好之时他也经历过，那时他心跳加速，现在他的心跳却没有加速，反而有另一种情绪升腾而起，胸口发闷，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那里一样。 你不害怕？你为什么不害怕？你怎么会不害怕呢？你就要被我害死了啊！你父母的仇呢？他们还等着你替他们报仇呢！你应该恨我啊！ “你为什么不怪我？”托斯说道，语气很怪，仿佛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 雪黛儿还是低着头，只是抓着托斯手臂的手却更加用力了，她低声问道：“我为什么要怪你？” “因为是我连累了你啊，如果不是我，你，你又怎么会遇到现在的危险？你又怎么会死？你还有你的仇没报，你怎么能死？”托斯说着，一字一字，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往自己的身上捅。 雪黛儿似乎是发现了一点托斯情绪的变化，手上抓的更紧，仰起头看着托斯，轻轻地笑容就像是积蓄了许久终于迎风盛开的第一片花瓣：“可是如果不是你，夜里我还是一个人害怕，一个人恐惧，随时担心仇人会来杀我，而不会有人告诉我一切都会没事。” 托斯沉默着，感受着手臂上逐渐增加的重量，胸口却更闷，内心的痛苦更剧烈，良久，才开口说道：“可是，并不是真的一切都会没事。” 雪黛儿轻轻笑着，抓着托斯的手臂，声音如和风，似细雨，“就算是这样，就算命运如此，就算我们今天会死，我也不害怕，也不后悔。” 这样的话在平常的时候雪黛儿是绝对不会说的，无论是谁，从五岁便流落街头，看尽世间百态之后，都不会对别人轻易说出这样的话的，有过这样经历的人，即便是对这个世界再冷漠其实都是值得被原谅的，但或许是昨夜的夜色真的很好，火堆的火真的很暖，也或许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人说话总是要放得开一点。 但是看到雪黛儿这样轻松的表情，听到她这样平静地声音，托斯的痛苦却更深，愧疚，自责就如同蚂蚁一般在他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口啃噬。 他咬着牙，说道：“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你要活着，即便是为了报仇，也要好好的活着。” 雪黛儿看了一眼托斯，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紧紧地抓着托斯的手臂，好像下一刻托斯就会消失一样。 托斯没有消失，但却挣开了雪黛儿的手掌，雪黛儿实在是太虚弱了，即便是拼命想要抓紧却仍旧是抓不住。 托斯向前走去，向着修龙走去，雪黛儿知道他要做什么，在她四岁那年，她的母亲曾经跟她说过，她的父亲做过类似的事情，没有人想死，有些人赴死只是为了心爱的人更好的活着。 托斯是要去赴死！ 就算我真的一无是处，一点用都没有，但我至少还有一条命，我至少还可以拼命，为了身后的这个人，我愿意拼命！ 雪黛儿看出了托斯的想法，修龙也看出来了。 雪黛儿只是呆愣在原地，双目无神地看着托斯的背影，嘴里不住地呢喃着：“不要，不要，不要又丢下我一个人，我不想再孤独一个人……” 修龙也在看着托斯，眼神中满是讥诮，嘴角高高地扯起，最后更是大笑道：“哈哈……怎么？想找我拼命吗？” 托斯没有否认。 “你想用你的命来拖延时间让那个女人逃走？现在你们的身体里已经没有灵芒了，如果她真的跑了，我还真不好找。”修龙又道，脸上的讥讽更浓。 托斯依然没有否认。 “可是，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拖延住我的时间？”修龙轻蔑地说道。 “就凭你是人，我也是人，我有一条命，你也只有一条命。”托斯淡淡地说道。 修龙愣住了，瞪着眼看着托斯，就好像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然后，放声大笑！ “怎么？难道你一直以为你跟我是同一个层次的人吗？”修龙说着，语气讥诮，看着托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笑话一样，“你在学院中呆了多久？一个月了吧？难道还不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吗？” “我知道，你是高等灵术师，我是中等灵术师。”托斯道。 “不是这个，我说的不是这个！”修龙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我是贵族，你是平民，我高贵，你卑贱，这才是我和你之间的差距！” “你以为我和你的命是等价的吗？你说拼就能拼？你说换就能换？我告诉你，即便是我光明正大的杀了你，我也不会有事，顶多花点金币摆平一些麻烦，而你呢？别说你杀不了我，即便是你能杀我，你真杀了我，你也别想活！因为你是平民，而我是贵族，你杀了我就是犯了死罪！” 修龙高傲地看着托斯，说道：“现在你可明白了？” “不明白。”托斯淡淡道。 修龙一拍脑袋，似乎很是苦恼的样子，有些泄气地道：“看样子跟你们这些贱民还真是无法沟通啊，也是，我也是糊涂了，人类与蝼蚁虽然同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又怎么可能彼此对话呢？” 他自顾自地说着，声音却足够传到托斯的耳朵，托斯只是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修龙接着道：“不过你们也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我们贵族虽然能够很轻易地碾死你们这些贱民，但我们一般都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这样会脏了我们的手，虽然我看你很不爽，但其实也不想亲手杀你的，只是不知你们用了什么办法搞定了墨毒，搞的我现在不得不自己动手了。” 修龙轻笑着，说道：“你应该感到自豪了。” 托斯只是盯视着修龙，良久，才说道：“我其实有一点很不明白。” “哦？” “究竟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优越感？一口一个贵族，但我真的没有看出你有什么特殊高贵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