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争天立命!
“按理而言,以杜舞雩的修行根基,由你妥善保存其躯体,至少该存有一丝半点用以复生的灵识。再由魔佛施展寄命转生之术,总有几分把握将人复生。但,经我观察,暴雨心奴杀人的方式似乎并不一般。” “十八地狱阵……此事由吾自己解决,暂别。” 不论存有多深隔阂,条件利于各方考量,便无被即刻拒绝的理由。而既取得实际的复生线索,黑罪孔雀无意耽搁怠慢,出了魔佛殿范围即辞行而去,欲寻暴雨心奴兴师问罪。 片刻之后,似是得向魔佛给出交代,辟界战神同样无心浪费时间,骤闻背后轻慢脚步回身一望,淡淡安定若平常道:“我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你,真不后悔?” “后悔什么,帮助波旬吗?” 清亮凝视的眼眸,传达着难解的疑思。但闻霁无瑕质问,辟界战神仍旧从容,冷静回道:“这是我该付出的赌约。愿赌服输,没什么值得后悔。何况现在我的意志,决定我必须服从魔佛。哪怕从你这方处取巧得以不尊三灵,却也做不出破坏欲界的举动。” “但,就算以一命相寄,比起曾经在江湖的快意交契,我却感觉彼此距离越发遥远了。” “魔佛只须高高在上,千万不可堕入红尘。” 十六字的简练答复,不知是早有准备,时时刻刻浮现在脑海,抑或为贯彻意志的镇静决断。 冷然之声甫落,辟界战神须臾若觉微显不近人情,忽而松了口风,又道:“我觉得迷达说得不错,你不适合胡思乱想,也很难想出切题的答案。至少,现在我们是同一阵线,你更无须杞人忧天。如果大姐真想帮忙,那就去找一个典型吧。” “典型?” “声名足够,但藏污纳垢的佛门寺庙。未来打开局面,光靠挫败天佛原乡尚嫌不足。虽然欲界素来以武立威,但这些文章迷达谅来也不曾少做。” “嗯……我明白了。” “先走一步,请。” 亲善之中别有疏离,辟界战神沉稳有礼而去,却非女琊所乐见。柔白秀容隐见微妙不安,霁无瑕深思无解也唯有按下纷繁杂思,握住泰若山剑随后下山,分道一找目标。 “罢了,便先依他之言。” ———————————————————————————— 白云苍狗,幻变人世无常。林风簌簌,似演人心难定。清幽地,隐修处,圣者闭目禅定静坐,如若不觉外界纷扰。然而,在云渡山半腰高台之下,简简单单一张不染尘埃的洁净石桌,安安静静摆放着三杯茶、两张凳,一片灿灿龙鳞,显是即迎将来之人。 “你真决定那样去做?” 蓦然风止,一页书倏尔睁开圆目,未见来人郎朗传音已从口出,传入单身赴会之人耳中。 剑者一颔首敞开话匣,细述一段魔佛殿谈。不存剑拔弩张,仿似闲话家常。扫过桌上三杯大红袍,以及本该销毁的龙鳞,辟界战神安然入座,略一停顿道:“前辈早有预计?” “会害死很多的人。” 首度摆出会面的平等姿态,梵天自不会拘泥于世俗信仰之争,不提佛门本身只为天下请命:“纵使无涉教派之争,仍免不了无辜伤亡。安土重迁,施行何易?过程之中,注定避不了伤亡。” “他们可以选择不死。而我认为,我的计划已足够温和。就算欲界不推进,苦境便逃得过生死轮替了么?” “以前的你,更会从积极的一面考虑。” “过去是中立的善,如今是混乱的善。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不适用于大多数人。我只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思考对人世积极的一面。” 丹青见应声上手,莹绿亳光包裹润如无瑕玉壁。辟界战神屈指一弹放其上桌,一字一句说道:“苦境民心所向,无分是非曲直,不论正邪黑白。妖魔邪枭又如何?他们要得只是安稳渡日,这一点前辈与素还真都给不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吾不精擅民生商贾,无法做到尽善尽美。立得太高,站得太远,不论白莲梵天,面对的是数不尽的歪魔邪道、阴谋jian宄。纵闻人间疾苦,终难面面俱到。” 怀有广阔胸襟者,自有一股恢弘气度,一页书坦然承认,放下拂尘举杯轻啜,别有一番论道悠思,以茶喻人道:“你意吾知,却不能坐视不顾。岩茶清苦,无须言传。人若杯中叶,厉得熬煮,方显真味。但,芸芸众生,有多少能成香茗,品其神韵。若非泯然寂寂,便在中途凋零,起因仅因你一人之念,值得吗?” “我知梵天慈心所在。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剑,不允我错过眼下良机。” “是。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
剑非独指在剑,更代天意人道。口诵世人熟知之理,一页书心下了然,此刻却是别有感触,笑人亦是笑己,道:“哪怕大有不易,你依旧坚持?” “太累了。” “嗯……” “前辈不辞劳苦,素还真难卸疲惫。并肩同行者,又有多少殉道半途?照理而言,我本非是会随你等大道之性。无奈心不忍见披荆斩棘之蹒跚,妖魔肆虐之滥恶,能搭把手的时候,总归是会帮上一帮。而这一次……纵不能一劳永逸,至少也能换得百年安稳。” 诚恳掏心撂下肺腑之言,辟界战神兀然起身挺立,震剑出鞘削去盛盏石桌一角。脆响数声,碎的不是杯中好意,亦见回荡决意昭然! “此事不论成败。辟界战神,不,我、闻人然,都将永绝于苦境,离避世外再不涉江湖。” “哎,美好愿景,梵天亦愿。但为无数的牺牲者,恕我不能视若罔闻。不过,来此赴约,说明……” 均知彼此决心难改,梵天却是早有打算。只问一声劲风锐响,一页书昂然站直巍然如岳,战意高扬道:“今日你若不死,便留下后续的计划。” “喔……哈,前辈不愧是前辈。” 闻人然豁然长笑,目光带过桌上剩余的两杯好茶,如有所悟道:“谈判破裂。你们既敢一赌,我又何妨奉陪?剩下的那位,还等什么呢?!” “玄歌浪蹈,幻中道真,太游方外睨红尘。” 仙风跌宕,清气渺绝。紫雷敕字长鸣,郎啸声动八荒,出尘高人口中诗韵未落,骤见九霄之上九鼎累叠,绚烂光辉若天陨日月同坠,直冲云渡山上剑者而来。 翩然将影屹立当世绝顶,鷇音子更偏当断则断,云手推化劲转风云,毫无拖泥带水:“得罪!” “不急。” 提袖聚气一气呵成,闻人然掌中神兵未动,磅礴掌势竟伴龙吟虎啸,轰然震开九鼎回环,任其布阵落于山腰,仗剑豪迈入终局。 “丹华抱一鷇音子,百世经纶一页书。今时今日,闻人然,讨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