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似是故人来
“神仙？”那老婆婆眯着眼睛看了古宸半晌，忽然瞪大眼睛道，“古大哥，你是古……” 古宸的眼角也湿润了，他已经看出这就是年老了的采儿。 “采儿。” 年老的采儿颤颤巍巍，差点站立不稳。那个叫“念乔”的小姑娘赶紧扶住自己的奶奶：“好厉害啊，大仙，你居然知道我奶奶的小名。” “采儿，小乔呢？”古宸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仿佛在滴血，他其实已经看出采儿已经是风烛残年，阳寿将尽，那颜小乔该不会…… “念乔，你先进去。”老婆婆对小姑娘说道。 “奶奶……”小姑娘撒娇，还想多看看神仙。 “进去。”老婆婆用力地将拐杖点点了地。 “嗯。”小姑娘嘟着嘴跑进去了。 “坐吧。”采儿道。 古宸这才发现院里的石桌石凳都还在，摆设都没有变过。 “这石桌石凳都是原来的，念乔五岁的时候损坏过，又找人修好了。”采儿道。 “念乔是……” “念乔是我的孙女，我这一生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儿嫁到洛阳去了，儿子跟我住在长安，其实我家在隔壁，不过小乔走了以后，我就一直帮她打理这个院子，不让院子荒废了。” 古宸想起以前在鹊起乡带小乔走的时候，曾经在采儿的头上画了一个祝福，采儿这一生应该是福寿安康的。 “你见到我不奇怪？”古宸问。采儿不仅认出了他，而且对他丝毫没有变老似乎并不奇怪，这一点让古宸有些意外。 年老的采儿道：“换以前一定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不过现在老了，眼睛也不好使了，看待人和事已经不再用眼睛，而是用心啦。小乔跟我说过，说你是神仙，我那时一点儿也不相信，以为她想你想糊涂了，现在看到你，我却立刻相信了，小乔从来也不骗人的。” “小乔她，去哪了？”古宸小心翼翼地问。 “她呀，可傻了，大家都说你不会回来了，可她还是傻乎乎地坚持等你。她每天黄昏的时候都会去鹊起乡的小山坡上等你，一直等到城门快关的时候回来。她说你曾经在鹊起乡对她发过誓，一辈子都要在一起，所以她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找她的。”采儿说得哽咽了。 古宸的心头更是被一块重石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她现在，可是……”古宸说不出“死”那个字。 “她没有死，而是失踪很多年了，应该说生死未卜……” “失踪？” “她每天都去鹊起乡的小山坡那等你，准时去准时回，我们都习以为常了。可有一天，她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我们去找了也报了官，都没有找到。那段时间从西南来了群流寇，官府说可能是被掳走了。可是住在鹊起乡的村民说流寇只是经过并没有进入村子，反倒是那天有修真的仙人经过，说小乔被仙人带走了……不管怎么说，反正小乔是再也找不着了……这么多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也不相信小乔死了，就一直帮她打理这院子等她回来。现在我也老了快入土了，想着等我到了地府要是能见着小乔，一定要问问她去哪了……古大哥，你既然是神仙，你知道她去哪了吗？”采儿问。 “我……我一定会找到她的。”古宸的喉咙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采儿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来：“那就好，小乔知道你终究回来了，这辈子也没白等了。” 从乌衣巷出来，古宸径直朝鹊起乡而去，云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也不敢靠得太近，一靠近他，云就会通体变黑，马上就要下起雨来。 古宸站在鹊起乡的山坡上，看远处茫茫大路的尽头，风吹在脸上，似乎可以感受到颜小乔在这里日复一日等待时的绝望…… 小乔儿，你在哪里…… 云从未见过古宸如此严肃可怕的表情，小心问道：“大仙，我们去哪？” “不管了，去天上看看，最近有没有下凡的神仙或者得到飞升的修真之人。” “你不是说过暂时不能回天界吗？” “不管了。” 古宸说是这么说，不过还是小心地避开这天界神殿的范围，万一被发现，定他个违背誓言的罪名可不是开玩笑。 他悄悄来到负责记载神仙名册的书官门外，趁里面没人，查阅了近百年的记录，可气的是，这一百年来竟然无一个得道飞升的仙人，也没有一个被派下凡的神仙。他又恼怒地往前翻了翻，看到了四百年自己的名字，咦？灵钧也在后面，难道灵钧真的跟着自己下凡了？他还想再仔细看看，忽听得有人来了，只好放好记录，藏了起来。 古宸在天界转了一圈，却都打听不到颜小乔的消息，看来是找不到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古宸不敢耽误久了，毅然决定去地府寻找。 过了三途河畔，幽暗地府的深处，一扇巨大的转轮在缓缓转动，无数亡魂茫然地排着队等待着跳入轮回台重新投胎的时刻。 轮回台的旁边，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这就是能看到人的前生来世的三生石。 三生石旁边有两个守卫，古宸对云道：“你能把他们两引开吗？” “放心好了，殿下，这个就交给我了！”云绕了个圈，变成一个白胖子的形状，“我这就去引开他们。” 两个守卫正木然地盯着前方的亡魂队伍，忽然一个被顶了一下屁股。 “谁顶我！”他回头一看，后面什么都没有。 旁边那个道：“站好，乱叫什么，大人看到我们没有认真职守，等会又要责怪了。” “不是，刚才真有人在后面顶我。” “你胡说什么，后面哪有人……哎哟！”不相信的这个守卫也被顶了一下，两个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一溜烟躲到栏杆外面去了。 “有家伙捣乱！去抓住它！”两个守卫举起手中的钢叉便追了过去。 古宸呼了口气，赶紧跳出来，跑到三生石的面前。 此时也顾不得灵力被发现了，他伸出手轻轻一挥，三生石上面便出现了颜小乔今生的模样。看到小乔的脸，古宸心里又是一痛，顾不得感慨，赶紧去看她的来世。 奇怪？来世的影像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古宸心头一撼，这么说颜小乔并没有死，所以没有去投胎？ 再看前世，古宸简直震惊了！颜小乔的前世也是一片空白，身为凡人怎么会连前世也没有？ 古宸正在发愣，就见云直扑扑朝他飞来，嘴里还在喊：“大仙快上来，我躲不过了，那两个追来了。” 情急之下，古宸跃到云上，一人一云一溜烟飞走不见了。而于那些看不见听不着的亡魂们来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依旧茫然地排着队慢慢挪动。 回到人间，发现正置身于凡间的城市酆都。 夜幕刚刚降临，街上灯市如昼。 唉，上穷碧落下黄泉，为何到处都找不到小乔的踪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