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宅男从官记二
“凡人？”颜小乔重复。 古宸眉头一皱，看了慕小年一眼。慕小年赶紧改口道：“哎呀，总之就是这世上的人啦。颜总管你就放心吧，那些个坏人是奈何不了我们大人的。” 古宸的确没把人间的朝廷放在眼里，不过对宅了三百年的人来说，忽然要改变作息按时上下班确是很痛苦。古宸本来就不想给人间的皇帝做事，再加上工部事物繁忙，他常常一天都见不到颜小乔，这样做了没几天，古宸就像辞官了。颜小乔当然坚决反对，她认为至少要坚持到乌衣巷重建后，他们才能放心离开。 “我吃不惯外面的食物。”宅帝撒娇。 “那我每天给你送饭吧。”颜小乔说，“奇怪，当初是谁说要来京城赶考的，怎的好不容易做上官了又不珍惜。你知道多少文人考不上科举每天活得水深火热的吗？” “那是因为人间现在的秩序太过落后。”古宸没来由嘟囔了一句。 “什么？”颜小乔回头。 “啊，我是说，此一时彼一时嘛。”古宸走过去，在身后搂着她道，“以前不认识你，觉得没意思就打算考考科举，现在有了你，每天只愿看见你就够了。” 颜小乔脸上一热，小声嗔道：“你这么说倒像个纨绔子弟似的。” 骂归骂，第二天颜小乔还是乖乖给他送饭了。工部同僚看到古宸收到的爱心食盒都惊叹不已。因为外人是不能进去的，颜小乔只能送到门口，请里面的下人送进去，食盒里每天花样不同，色香味俱全，工部同僚都以为古宸有个贤内助，直呼羡慕。每当这时候古宸就暗自得意，也不说破，这么一来，他也能安心对付运河的工程了。 可是在官场上，做好自己的本分还不够，还得应酬上级和上上级。最让古宸痛苦的是，这人间官场的应酬特别多，大大小小，各流各派五花八门，他已经能推就推，可是有一种是没有办法拒绝的，那就是皇家的宴会。 比如这夜，这一届的新晋才子，包括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都被召进了宫。皇帝明着是宴请这些人，实际上是想给他的心爱的女儿——长乐公主招驸马！ 大明宫里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皇帝看着满堂才俊，龙颜大悦，在场众人，几乎人人都得了赏赐。一巡过罢，众人又轮番向皇帝进酒。古宸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心想要是喝了我敬的酒，这皇帝还不折寿，还是不要害他的好。 嘈杂的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留下幽幽的琴声，四周灯火熄灭，花园里瞬时暗了几分。场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白色屏风，一条婀娜的人影出现在屏风后，展现出曼妙舞姿。古宸饶有趣味地动了动手指，忽然想起在天界见过的舞仙乐神，倒不知这人间帝王家的舞姬如何。出来的美女穿一身霓裳羽衣，秀发梳成飞天髻，脸上蒙着一层面纱，看不清容貌，只觉得一双媚眼说不出的勾魂夺魄。与一般舞女不同，她身材高挑，舞姿有力，舞出来有一种力量之美。 她舞到古宸面前时，忽然转过脸来，一双深邃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古宸，眼眸里好像有黑色的火焰在跳动。旁边的人安静下来，诧异地望着两人，古宸握着酒杯，尴尬地轻咳两声。谁知这美女轻纱一扬，又飘走了。 乐曲停了，灯火也重新被点燃。皇帝拉着刚才跳舞的这个美女在身边坐下，笑道：“这位是爱女，长乐公主。”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皆起身拜见。世人都知道皇帝有众多皇子，而活到成年的公主却只有长乐公主一位，皇帝最宠爱的就是长平太子与长乐公主，而这位长乐公主更是皇帝的掌上明珠，若是谁娶了她，那可谓平步青云，前途无量。于是众人马上开始巴结。 首先是那新科状元郎站出来道：“公主国色天香，下官心生诗篇一首，愿赠与公主。” 他摇头晃脑正准备开始念，那长乐公主突然打断他道：“先生可敢自比李杜？若是念出来比不过李杜，还不如不念。” 状元郎脸色一白，在皇帝眼神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探花郎也站出来道，“下官平时也舞舞剑，学得一套公孙大娘的剑舞，赠予公主，献丑了。” “等等。”长乐站起来，“你是男人，公孙大娘是女人，她的剑舞你舞出来不是成了花拳绣腿？” 探花郎红着脸退了下去。 “长乐，不得无礼。”皇帝拉住长乐公主道，“他们都是朕的爱卿，你要是瞧不中意，也不要出言不逊侮辱人家。诸位爱卿，公主娇纵惯了，莫要介意。” 古宸心想这皇帝还不算昏庸。 哪知这长乐公主平时被皇帝宠坏了，当着众人的面被父皇训斥，眼泪立刻如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哗啦掉下来。皇帝这下子又心疼了，拍着爱女的背道：“长乐乖，不哭了，你要怎么样跟父皇说好了。” 古宸无语，心想刚才还觉得这皇帝不错，都说有怕老婆的男人，还没见过怕女儿的。 长乐公主道：“父皇知道我最爱猜灯谜，三日后是吉日，我想要在宫中办个猜灯谜大会，猜中灯谜最多人就可以当我的驸马。” 底下的人一阵哗然，一个个跃跃欲试。这时候，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平凡的声音，“陛下，微臣妻子近日抱恙，微臣这几日要请假留在家中照顾，还望准假。”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平常无奇的中年男子，其余人皆轰然耻笑。古宸对他投去赞赏的目光的同时偷偷算了算他的命运，原来他日后居然会成为名垂千古的著名诗人，待会一定要与他结交，把他的手稿借来来抄抄，古宸抄录的那本《历代诗歌集锦》可是颜小乔的最爱呢，想到小乔开心的样子，古宸不由喜上眉梢。 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古宸也站出来道：“陛下，已成家的是否就不用来了？” “这……”皇帝愣了半响，抬眼看长乐。 长乐公主的大眼睛幽幽地盯着古宸看了半响，突然开口道：“已有家室的带尊夫人来。” 侍郎府内。 果然不出古宸所料，颜小乔不肯答应扮成女装去皇宫冒充古夫人。她从小面目清秀，以前做学徒做杂役的时候，总会有些无赖出言调戏，那时她最恨的就是无赖把她当女人。现在虽然跟古宸的感情已经戳破了窗户纸，可她还没宣布女儿家的身份呀。这，这冒充算是怎么回事？以后哪里还说得清楚。 “虽然我也很想去宫中看看，但这样欺骗人家总是不妥。”颜小乔道。 古宸不敢说出这是为了逃避公主选驸马的借口，所以也不好硬逼她。 “过两天我要去乌衣巷看望邻居们，重建十分辛苦，我做了好些糕点想去看看它们……”颜小乔嘟囔道。 看着颜小乔有些委屈的表情，古宸又心疼了，赶紧搂住她道：“那不去宫里便是，让乘风和踏霜陪你去一起去乌衣巷。”他可不放心让小乔一个人去不安全的地方。 至于猜灯谜大会的事，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于是，慕小年脸上挂着两条眼泪道：“陛下，真的要小臣去吗？” “嗯。你最合适了。”慕小年唇红齿白的，扮女人都不用法术变身了。 慕小年眼泪继续飘：“陛下，将来您重回天界的那天，可不要忘记小臣对陛下的忠心耿耿………” “我记得了。” 于是那天颜小乔早上出门的时候，碰见了彩蝶轩来送衣服的人，她瞧着那花花绿绿的锦绣罗裙，不仅皱眉问：“这是谁买的？” “是慕先生订的。” “啊？”慕小年没事订一对花花绿绿的女装做什么？颜小乔打了个寒颤，去乌衣巷了。 到了晚上，变装完毕的慕小年就假扮成了古夫人，跟着古宸到了宫里。 御花园中各处挂满了灯笼，池塘周围的桌子上摆着各色蔬果美食。众人都忙着猜灯谜，抢得头破血流，只有古氏夫妇在餐桌前，吃了个不亦乐乎。 “我说，宫廷御膳果然名不虚传，这个，这个，真好吃。得偷偷带几个走，回去让小乔总管学着做做，咱没事平时也吃吃宫廷美食。”慕小年嘴里塞得满满的，又偷偷往袖子藏。 古宸嘴角抽动，慕小年是地界的神仙没见过天界的美食也不能怪他，只好帮他挡着些别被人看到：“悠着点，差不多就得了。” “古大人。” 古宸抬眼一望，正是京兆尹和状元郎等人。这些人不管好自己的事，偏爱跑到自己这边来碍眼。古宸心里不悦，但还是拱了拱手，“两位大人好。” 状元郎往古宸身后瞥了瞥，“这位就是古大人的夫人吧？” 慕小年正往嘴巴里使劲塞东西，听到背后有人说“古夫人”，赶紧囫囵吞枣把嘴巴里的东西吞下去，转过身来，捏了嗓子道：“正是妾身。” 状元郎扑哧一笑。原来慕小年刚才吃得太狼狈，把嘴上的丹脂糊了一脸，此时正全然不觉。 “尊夫人还真是天真烂漫。” 古宸一脸不屑的表情，心道干你何事。 京兆尹因为运河改道的事一直对古宸有恨，逮着机会自然不放过冷嘲热讽：“还以为古大人家有娇妻，连公主的好意都不放在眼里，没想不到原来品味如此恶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