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道阻且长
“你干什么？！”仅存的一点理智迫使秦如斯从温存的幻想中惊醒，又羞又急地推开了白琰。 他身上的芝兰香是那样熟悉，满满都是儿时至今所沉淀出的关于另一个人的记忆，让她既向往又怀念，可是眼前这张冷峻孤傲的脸庞，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叠上那个人的影子。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之前那场梦境的片段从脑海中闪过零星的花火，让秦如斯的身心不由得为之一颤。 “我们既然是夫妻……”白琰眼睛的余光瞟过宫墙的一侧，继而回过头来淡漠地看着她，“在外人眼中，就该有个夫妻的样子。” “你…你和他…”秦如斯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心中早已复杂焦灼的情绪所填满，并没有领悟到白琰言语间的深意。 脸上的温热还未散去，胸口依旧小鹿乱撞，话到嘴边皆化作了飘渺的风声，心烦意乱之际，她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逃离。 风在耳边呼啸，两旁的事物不断地倒退，秦如斯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她觉得累了，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抬眼间，目力所及之下，四面依旧是高耸矗立的宫墙。秦如斯从小就在宫中长大，然而这是她第一回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这种密不透风的压抑之感。 见四下无人，秦如斯倚着墙呆立了许久，望着前方的岔路，无论向左还是向右，每一条路于她而言都是如此陌生，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她恨自己只会一味地逃避，却连逃避的勇气都不曾真正有过。 “你是什么人？”就在秦如斯进退两难之时，身旁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女声，惊得她突然回过了神。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裙裾逶迤，与她年纪相仿的秀丽女子。螓首蛾眉，肤如白玉，眉宇间气质端凝，给人以一种柔美娴雅的从容之态，宛若芙蓉出水。 她的眼眸微闪，此刻正满腹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秦如斯，而方才那声质问，正是她身旁的侍女所为。 “莫非…你就是我三表哥要娶的那个燕国公主？” 她的面色虽然平静，语气中却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一抹浅笑挂在嘴角显得有些僵硬，似乎并不想听到秦如斯肯定的回答。 “你是......？” 秦如斯虽没有直接承认，但是从她的脸上已经全然能够看出默认的意味，那女子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失落之色，不自然地抿了抿嘴莞尔道：“我是玖安郡主，白琰的表妹。” 秦如斯略微一怔，出于初次见面的礼节，也回以笑颜道：“原来你就是玖安郡主…之前在玉竹台的时候，陛下曾提起过你。” 玖安郡主假意好奇道：“是吗？陛下说了什么？” 秦如斯没料到她会追问，只能勉强应付道：“也没什么，只是说你也很惦记他…” “他？你是说三表哥吗？”玖安郡主温婉一笑，“他常年在外征战，聚少离多，记得上次临别时，他还答应我会早些回来，没想到这匆匆一别，又是整年的光景。 “这样啊.....”秦如斯望着玖安郡主脸上那满含期许的念想，心中不由暗暗诧异她字里行间提到白琰的口气和神情，不像是把他看作兄长，反倒更像是在诉说与她分别许久的恋人。 玖安郡主似乎感觉到了秦如斯眼中的猜疑，忙故作掩饰地收敛起情绪，话锋一转：“公主生的如此倾国倾城之貌，难怪魏国人和弗族都要要觊觎争抢，这一路上可谓险象环生，如今能和三表哥患难与共平安归来，必有后福。” 秦如斯总觉得玖安郡主话里有话，并不想在此与她多加纠缠，但表面上还是客气道：“希望能借郡主吉言。” 然而玖安郡主并没有感觉到秦如斯内心的抗拒之意，走近一步笑吟吟道：“公主不必如此拘谨，你既然是三表哥的妻子，就是我的表嫂，往后叫我玖安就行了。”随即面带不解道：“不过...公主你初入皇宫，怎会孤身一人在此停留？” “哦，我初来乍到，本想一个人到处走走，没想到竟然迷路了。” “三表哥也真是的，明知道你对皇宫不熟悉，怎么能放任你独自一人？”玖安郡主没好气道，“晚上我看到他，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秦如斯听着玖安郡主的话只是尴尬地笑着，脑中闪过那双冰冷的眼眸，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那个自以为的男人会对眼前这个女孩的话多加理会。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一向喜欢独来独往的三表哥，竟然会答应娶亲的事。”玖安郡主似是有意无意地说着，但秦如斯还是能从她的眼底深处看到一丝落寞，“他这个人看起来很强大，其实我知道，他也默默背负了很多。” “是吗？”秦如斯微一颤眸，强笑着附和道：“看来郡主比我了解他。”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他吗？”玖安郡主沉吟片刻，突然无比认真地注视着秦如斯，眸子里星芒闪烁，似是在逼问，又更像是在寻找一个她追索已久的答案。 “我......” 就在这时，玖安郡主身旁的侍女见她一改常态，忙小声地上前提醒道：“郡主，咱们该回去为晚上的宴席做准备了。” “是啊，天色也不早了。”玖安郡主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失偏颇，抬头望了一眼逐渐偏西的日头，继而看向秦如斯，面色已恢复了沉静，“不过公主和三表哥才是今日晚宴的主角，我这便派人送公主回宫吧，公主也好早些回去准备。” 秦如斯闻言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许多：“那就有劳郡主了。” 玖安郡主点点头，嘴边笑意渐深，更添了几分亲切之感：“希望方才这短暂的一席谈话，能让公主对我的疏离感减少一些，毕竟我还是很期待，公主除了作为我的表嫂之外，我们还能够成为朋友。” 秦如斯眸子一闪，忙回以诚恳之态：“郡主性情温顺，待人随和大度，并无什么疏离之感，能和郡主成为朋友，也是幸事一件。” “公主此番话还真让人受用，我本还想请你去我寝宫坐坐，如今看来只能晚上再见了。”玖安郡主会心一笑，随即亲自指派了护送秦如斯的宫人，这才肯转身离去。 自从进入皇宫见到白瑜开始，秦如斯总觉得，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个人，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她看来都掺杂着不能言明的怪异之感，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初来乍到太过敏感多疑，还是这些人确实有图谋不轨之意，暗藏心机？ 然而她宁愿选择后者，她本就不是携着一颗赤诚之心跋山涉水而来，同样也不奢望他人能对自己真心相待，谈及朋友这样的字眼。只是人世间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终究太过惨烈，她总担心自己连出师的机会还未有过，就已不明不白地死在别人的暗箭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