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若只初见
“保护太子!” “小心!”高梓恒挥剑打落了零星射偏的几支箭,拉着披头散发的秦如斯趁乱躲到了营帐之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糊涂了。”仿佛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秦如斯拍着胸口竭力平复着紧张过度的情绪,却依旧对刚才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心有余悸。 “看来今晚这场腥风血雨,预谋已久。”高梓恒冷冷地望了一眼不远处被乱箭包围的弗族人,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而看向身旁脸色煞白的秦如斯,轻轻拧眉道,“刚才那种情况,你竟然敢孤身去袭击殷迟,他是个疯子,你不要命了?” “我知道…是我太冲动了。”秦如斯望着高梓恒略显责备的脸孔,再联想到之前他奋起相救的身影,心中原本对他的憎恶之感,刹那间烟消云散。 “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 高梓恒闻言浅浅一笑,故作邪恶道:“你就当,是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有利的人质吧。” “哦,是吗?” 秦如斯嗔怪地瞟了他一眼,却并未把他的话当真,这要是换作几个时辰之前,她都会对高梓恒的这番话深信不疑,恨不得将其剁rou熬粥。但此刻她心中明了,方才高梓恒扶住她时,眼眸深处所流淌的担忧和怜惜,绝非虚情假意。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救我?高梓恒眸色幽深地看着秦如斯,“当时殷迟并没有认出你是燕国公主,你大可隐藏其中不动声色,即使结果再坏,也是我入狼巢,与你无尤。” “那是因为...因为我看不惯那个弗王如此嚣张跋扈,竟拿你我二人做交易,去换他们弗族的荣华富贵。” 秦如斯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如今回想起来,她也已记不清当初为何敢不假思索就挺身而出,或许是因为她厌倦了这些利益熏心的掠夺和杀戮,又或许,在她眼中,高梓恒值得她用她的善良和勇气去仗义相助。 “原来是这样啊,”高梓恒坏坏一笑,眼眸中星芒闪过,“我还以为,你喜欢上我了呢。” “自作多情!”秦如斯故作厌弃地瞪了他一眼,脑中突然闪过危急之时高梓恒舍身相救的画面,让她慌乱之中忙以咳嗽作为尴尬的掩饰,心中却是七上八下。 就在这时,这场突如其来的箭雨戛然而止,弗族的人马虽拼死抵抗,但仍不敌从四面八方扫射而来的利箭,只能沦为众矢之的,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短时之内,人就已少了大半。 “大王,你怎么样了?”几个幸存的弗族主将连滚带爬地奔到了伤痕累累的弗王面前,神情皆悲怆不已。 “放心吧,死不了。”弗王甩开弗族将士的手,咬牙切齿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地试图重新站起身来,然而还未站定,他的动作突然定格,血丝密布的双眸凝固在了一处。 “哒...哒…”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轻缓有力的马蹄声,在这寂静染血的黑夜显得尤为刺耳,所有人包括高梓恒和秦如斯在内,都不约而同地静在原地注视前方。 朦胧微醺的夜色中,一个骑着骏马的高大身影从薄雾中缓缓走来。随着此人的面目逐渐明朗,原本从容不迫的高梓恒霎时间脸色顿改,幽深的眼眸中投射出一道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并迅速凝结成冰冷的寒霜扑面而来,秦如斯甚至能感觉,他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抖着。 “你是什么人?!”弗王大吼一声站定身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却不敢直接冲上前去,而是刻意与这个神秘的男人保持着距离。 “白琰。”高梓恒眉头紧锁,咬着牙念出了这个名字,语气中没有丝毫温存。 “什么,他是白琰……” 周遭的魏国将士听说这个名讳,脸上皆有不同程度的讶异,而那些弗族人更像是看到魔鬼一般,各个都露出了惊恐不安的表情。 这是一个生得极为俊美的年轻男人。铁甲尤寒,薄唇紧抿,笔直坚挺的身躯凛凛而立,仿佛周身都笼罩着一层让人近而远之的冷冽。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剑眉星目敛尽寒光,不怒而威,透着一股看尽人情世故的凉薄,让人无法逼视。 听到过太多人对这个男人的评价,也曾无数次在心里描绘过他的面容,秦如斯甚至问过自己,当她与这个既是仇敌又是自己丈夫的男人见面时,心底会有怎样一番复杂的感触和煎熬? 然而一切都是如此让人始料未及,当秦如斯得知眼前这个孤傲冷漠的男人就是白琰,除了站在原地怔怔地注视着他愈走愈近的身影,脑中已是空白一片。 “梓恒,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无不充斥着淡淡的寒意。他飞身下马,看也没看弗王一眼,径直走到了高梓恒面前。 “确实很久没见了。”高梓恒的语气中满是嘲讽之意,“没想到当年被弃于魏国,命如草芥的周国质子,如今已是名动天下,让人闻风丧胆的信留王了。” “当年久安宫里受尽冷遇欺凌的无名皇子,如今不也排除万难,即将成为魏国储君。” “呵,你忘了吗?这全都拜你所赐。” “我吗?”白琰漠然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耿耿于怀那些陈年旧事。”
“陈年旧事?”高梓恒脸色一沉,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冷笑道,“对我来说,这些事就像刚发生在昨天一样,我就连做梦,都想将那个冷血无情,忘恩负义的混蛋碎尸万段。” 听着这些满含挑衅和恨意的对话,秦如斯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个男人早就认识,且这中间恐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渊源和过往。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白琰眸色渐深,冷漠地吐出几个字,便不再说话,转而看向了躲在高梓恒身后,一脸茫然的秦如斯。 “你没事吧?”虽然是一句关切之语,可从白琰的口中说出,却无半点暖意。 秦如斯轻轻地摇了摇头,本想回句没事,可看着白琰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以为,他是专程来救你的?”高梓恒挡在秦如斯面前不屑道,“他不过是借救你之名,除掉这些挡路的弗族人。” “这是你给我的机会。”白琰扫了一眼身后狼藉的惨状,不以为然道,“你若是没有劫走我的女人,我也不用出此下策。” “原来是你故意让人放消息给我们,引我们上钩!刚才那些箭,是你派人放的!” 身后传来弗王痛心疾首的哀嚎,白琰缓缓转过身去,看着仇恨满怀的弗王,下巴一仰:“是我,如何?” “白琰!我弗族与你有何血海深仇,今日你竟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因为我,不想再任由一群连做我对手都不配的乌合之众,在周国的边境上作威作福,耀武扬威。” “你说什么!”白琰的一席话把弗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大吼着拿起武器声嘶力竭地冲上前去,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已经近乎失去理智。 白琰轻松地躲过弗王的横砍竖劈,以疾如风之速反手一拳打在他的腹部,脸上已显出不悦之色。弗王往后倒退了几步,登时吐出一口鲜血,加上之前的伤口,身体已开始不堪重负,本想再硬着头皮誓死一搏,然而还未发力,白琰已拔剑相向,离他的颈部只有分毫之差。 “你要杀便杀,我殷迟顶天立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匹夫之勇,最是无用。”白琰瞟了一眼视死如归的弗王,“你放心,我不会杀你,要知道人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