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小凡神要开堂问尸，这个消息如同一枚巨大的裂天焰在城民的脑海之中炸响，引来阵阵唏嘘。 户司之外，那众多排队之人闻听此消息皆暗暗称奇。一个能说话的死人，那是活死人；一个死透了的人是无法开口说话的，便是仙也不能。何谓死？身死魂灭。身死而魂不灭，那该是在咒天散去之后；而现在咒穹还在，那身死之人早已神魂不存。问尸，这岂非天大的玩笑？ 发放元石自然要排在此事之后，因为这是小凡神的意思，看那仙子的恭敬模样，谁又敢不从？心中虽说有老大不愿，也只能转头各自归家而去。 一位大剑师扬声道：“凡神有令，明日午时，凡神将于刑司大堂，开堂问尸！为保证问尸的公平公正，故，问尸当场需城民围观！因刑司场地所限，现初选百人，其中人间境以上执事、大剑师、符师、大户、壮民及老幼妇孺各十人，呃——凡报名者，不得找人代为参议、仵作十人由刑部指派一人，可报名者为九人；守城兵将和城府主指派司吏各十人。” “不对啊。”一年轻人低声道：“这才九十人。” 一老者摇头道：“族长、族神也要赴公堂一观的。” “啊？族神也去？” “怎能不去？便是仙对此也会有兴趣。能让死人说话，想必小凡神真有这本事。到那时，哪怕玄承这小王八蛋是一介凡人，那也是当之无愧的神！” 那年轻人惊得大张着嘴道：“老伯，您小点声儿，让小凡神听见，岂不——” “他又能怎样？”老者气道：“我是他老子！” “啊？”那年轻人又惊问：“您家也死了人？” “哼——内城成了禁地，死人有何奇怪？” 围观的众人从惊奇到感叹，若在平时，凡神的老爹出现了，哪怕那神是假的，也定会有人凑上前去攀谈两句。如今景况，将日子过下去才是要紧事。所以，在那大剑师的驱赶之下，尽皆呼啦啦的向外城而去。 玄中兴听闻那仙子竟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心中也没了底。他不明白，这死人怎么能开口呢？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但一转念，想必那仙子不会想出什么蠢主意。他倒是见过那仙之子两次，他也和洛云谈过那个洛辰修，只是洛云似乎对这孩子也知之甚少。洛家崛起倒不是什么坏事，但洛家到现在也没出个立得起来的后生。洛云老了，便是洛家果真有了接班人，想必对玄天一族也造不成太大影响。 这么一想他倒是轻松了，可是，再一转念，他又头疼了。十个名额给族里，这不是让他头疼吗？好事的段王爷是必去的；这么新奇的事儿，云掌座自然少不得；玄符族神是玄天族嫡系，也少不得；大玄师呢？若不让人家去，心里也不会好受；风歌丫头就算他阻止也没用，也得算上；云鹰前辈？他最不敢打包票的便是这位神爷爷了。万一直闯了进去发现没他的位置，后果不堪设想，也得算上。最为关键的是，云鹰前辈太过护短，若他去了，定然要让他的命根子徒弟开开眼界，那卓海也得随身跟了去。 玄中兴扳着手指算了半天，至少要八个位置，只有两个位置。忽然他又想起那位神秘的凡神老城官儿，虽说这是小凡神的主场，但人家是大凡神啊？更让他头疼的是，枯骨和瑶山都还未曾离去，人家想去个一两人该怎么办？想那冥军还未退去，若卡奥大人的消息传来，玄天一族还少不得人家相助。 玄中兴看了看正在写字的馨竹，道：“馨竹啊。” “呃？”馨竹应了声，手中笔却是未停。 “给族中只留了十个位置，该怎么办？” 馨竹头也没抬，不屑道：“明日午时问尸，天亮就入场，明摆着是抢劫。洛辰修缺元石，咱就给他。我看啊，他是想元石想疯了，什么招儿都敢使。就算把这些位置都换成元石，能解决外城的问题？” 玄中兴恍然，道：“你怎么想到这一层？” “这有何难？”馨竹继续写着字，道：“您总把心里话都掏出来，还用学？再说，最假的是，就凭那小凡神能想出这主意？” 玄中兴干咳一声，他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这一场守城战让他顿觉自己力不从心了。这城战结束了，他便松了口气。谁知这口气一松，他便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不自在。他现在明白了，人活着就是那口气儿，千万别松，一松就走下坡儿路了。他尴尬道：“既便出了元石，那位置也不够啊？” “需要几个？” 玄中兴伸出五指。 馨竹笑道：“大剑师修行都靠元石，哪有那么多元石？咱们要五个位置没问题。那些老幼妇孺的位置咱想也别想，都是那些大户的家眷，一准儿的被占没了，花元石也可以，代价太大。老爷你令守城兵少出五人便又可多出五个位置。” 玄中兴拍了下头，恍然道：“要不说——”他呵呵的笑道：“你个鬼精灵！” “馨竹才不想成为精灵，你看云掌座多辛苦？还要忍受族神的排挤，嘴上不说啊，那心里……”馨竹瞥了眼玄中兴道：“一准儿的不爽。” “心里明白就好，别乱讲。”玄中兴眼望虚空道：“这虚空之中就象神识织的网，免不得哪句话被哪位族神听了去。” 馨竹嗔怪道：“知道了。到时辰了，您该喝药了。”馨竹向门外望一眼，思索道：“这，药怎么还不送来？” 玄中兴笑道：“说不准是去抢明天的位置了。” 馨竹将笔放下，骂道：“这几个死丫头，越来越不像话！老爷您坐着，我去去就来。” “罢了。”玄中兴感叹道：“心病还得心药医，你就写你的字儿，陪我说说话便好。” 洛辰修看着面前的风歌，暗道不妙，他自知算是惹上大麻烦了。这玄天城之中谁敢惹这位小公主？眼前，便是云掌座亲临，他也可将脸黑下来，因为他可以站在族规之上说话，自然理直气壮。可，这丫头的眼中连天地都没，那族规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卷废纸罢了。 洛辰修起身拱手道：“洛辰修见过小公主。” “不要这么和我说话，我要两个位置！” “啊？”洛辰修气极，两个位置！那可是大把的元石，每个位置是按五百块元石计划的，好嘛，丫头一张嘴，一千元石没了。那可是十好几司属户的丧葬费！洛辰修立时眼睛都红了，急道：“没有！” “为什么呀？”风歌急道：“辰修哥哥，我和凌雨说好了的，能要来两个位置的。”说着，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我说meimei呀，你就可怜可怜哥哥，只有一百座次，你一下要两个，外城死了亲人的孩子还等着吃饭呢！” 风歌似乎是听明白了，惊道：“辰修哥哥是在卖元石？” “不然呢？你以为我没事儿在消遣？再说，也不能拿族神开玩笑啊。身为司属官员言出法随，首先，要以身作则。定了规则便不能再改，你爷爷不能，连族神也不能！当然，除非我死了！” 风歌惊讶道：“那可不行，你死了我也不会伤心的，但哥哥一定会！可是，你要多少元石呢？” 洛辰修摇了摇头道：“谁知道。” “不是你定的规矩吗？” “明日天一亮便分批拍卖，一直到中午，我也想不出能拍出多少元石。” “那——有没有我能呆的地方，堂后也可以啊。” “想都别想，你以为族神看不到？你以为大户之中没有境界高的？” “可是，都有小孩子的位置，他们也看不懂，要那个位置干嘛？” “有座次的，是可以充役的。这次是拍卖，依老规矩，是一座免三人。以前不是拍卖，但也换种方式往户司送元石。” “真复杂。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告诉凌雨，不能帮他了。”还未待洛辰修说话，风歌便已消失了。 洛辰修摇了摇头，暗叹，小公主就是小公主，完全不解百姓之苦。见小凡神从后面走出来向他行礼，他气恼道：“怎么就改不过来？你现在是凡神，无论何时何地，便是你老爹在此，也要行大礼！”说着，后退一步，行礼道：“辰修见过凡神大人！” 玄承故作镇静道：“免礼！”见洛辰修面现不满之色，又缓缓的煞有介事道：“不必这么麻烦，我本一介凡俗之身，当不得如此大礼。” 洛辰修点点头赞道：“嗯，这回差不多。要去除你先前的习惯，最快的方式就是学老城官儿，由表及里，习惯了，神韵自然就能出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在灵魂深处藐视一切，怜悯和同情一定要泛滥，你是神，是能走进人心的凡神。你高高在上，所有人都拜服于你的脚下！” “玄承明白！” “嗯？” “辰修所言甚是！” 洛辰修看着他，笑道：“不错，继续保持这个状态。你一定要记住，在族神面前一定要挺住，我洛辰修的将来还指望着你，若你哪天撑不住趴下了，我不会放过你！”见玄承面现惧色，又道：“好了，其实最好的感觉便是，那个曾经的玄承已经死了，现在的你是玄承重生，你的肩上担负着玄天族的复兴大任。想想，若是哪天鬼族人将刀放到你的脖子上，你又当如何？” 玄承立刻问道：“我选择生还是死？” “生！” “跪地求饶！” 洛辰修恼怒道：“你以为有哪个傻瓜能放过一个跪地求饶的神吗？” 玄承莫名道：“可、我不是神。” “你是神！我说你是，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