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没人能为他人设限，即便强大如时光使者也不能为风无逝设限。为他人谋求一个好的未来多半是一厢情愿，因为那是愿望的强加，强加的愿望便算不得愿望。 短暂的碰撞令风无逝感觉到，小龙的灵魂如她一样，即使面临无法选择，也不愿被人干预。不愿，是证道之始，因为不愿，才更清楚自己缺少什么，补足什么。那么小龙缺少什么呢？或许只有小龙自己才知道。 知道自己选择的人，这世上本就不多。时光使者说，在那么多天道弃灵之中，她是唯一一个真正自知的。那话在她听来并无所感。就如现在，她肯定了小龙又能如何？你永远无法知道对方的真正选择是什么，因为你无法真正成为对方。 风无逝笑道：“看来，我小看了你。不过，你现在面临着生存的问题，所有道则正在吞噬你的灵魂，难道你想以灵魂烬灭而证道？” 小龙回首看了看自己残破不堪的龙身，尴尬道：“你所言不无道理。说说你的建议，我可以考虑一下。” 风无逝苦笑道：“想要得到我的帮助却不想欠我的人情，我可以理解，但不意味我会接受。”说完，便无语望天。 “好吧，我想听听你怎么帮我，我曾听玄天王说过，人族有言，无利不起早。” “天王？”风无逝很疑惑，在雷泽多年，她从未听闻天王二字。 “便是九天之上一层天界主。” “九天！”风无逝心中惊骇，原来此龙来历甚大！她听时光使者说过，九天仙尊其人，想必那天王还在仙尊之上。于是问道：“天王与九天仙尊有何不同？” 小龙无奈道：“天王为仙职，处于一层天，各持一方天域，界域或大或小，便是说仙王人数最多。尊者不过是个称号，却显示在各自领域内法力超然。因此，九天之上有多位仙尊，却只有一位九天仙尊。” “啊？”此时风无逝才明了，原来仙尊不是闲职，是拥有大法力而被众仙崇奉的无上强者。她怎么都觉得仙尊和人间圣一样，都是被人推举出来的。所不同的只是，圣人的推崇者是众生、尊者的推崇者却是仙人。 小龙为她开启了一扇窗，让她看到了域外的风景。从小龙的口中，她得知，颢天域在十万星域之中原本就微不足道。因为一场仙界浩劫，只有君天域和颢天域得以保全，在诸多天域之中，算是保存最为完好的星域。只是这天道规则不全，那小龙却三缄其口。既然是不可言之秘，她也不便多问，身为天道弃灵，她深知因果的力量。 知其因，必将改变其心意，最终将影响自己践行证道。最无辜的便是知其因，即便她选择遗忘，但最终却有可能因为她所知道的一切而付出不该付出的代价。世间事莫不如此。与其知之倒不如不知。圣人有言，喜怒哀乐情常在、好奇害死骷髅怪。她可不想因为好奇断送了自己的证道之途。 可是小龙却没有那么善良，他欺骗了她。他说自己失去了记忆，让她到他的魂湖之中看看有什么，谁知她的神魂一入他的魂湖便大惊，可惜已经晚了。从那以后，小龙在她眼中便成了她的欢喜冤家。 她要为他谋得一个好前程，又不能为世人所知。对她而言，这是不可言说的灵魂之痛。这痛便是无尽的苦恼，她觉得身为天地之灵，哪怕被规则所弃，也总要寻到一个缺口。那道仙偈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于是，她只能做个闷葫芦，令她越来越讨厌这条不该出现的龙。对了，或许该叫他另外一个更像人族的名字——君天佐。 她深知，身为一位天王，定然不会无聊得亲自入界来体会什么他所谓的众生之道或是人间道，若非如此，那小龙只能是君天王身上的某个部分。令她惊讶的是，小龙不过是那天王身上的一滴精血而已。 这可真是一种痛苦的领悟，人家身上的一滴精血居然与自己一样强大，甚至比她还要强大，这极大的刺激到了风无逝那颗本就苦涩的心。面对规则所斥，君天佐选择了无视，而自己面对的却是无尽的吞噬之力，这就是不公平。天道，原来本就不公平。既然这是天注定，又何必强求。若有所求，也只能利用这种不公平来求得自身的强大，以力证天道本就是公平的。 原来，她在用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去证明一种虚无。难道，这便是自己的道？既然是自己的道，哪怕令她苦不堪言也总该有名字才是，于是，她为自己的道命名为“苦至虚”。 小龙觉得这个名字太搞笑，他说不如叫苦道，听起来就像痛苦的味道，这个提议被风无逝彻底否决。若是有一天，她也如时光之河中那些大能一样，在大道之基上留下名字，那么人家看一眼基石，定然先是一惊，而后哈哈大笑，说居然有人修这种奇怪的道，难道味道也是可以修行的吗？ 所有证道之人，谁都不想成为别人的笑柄，但也不能排除这种人不存在。因为，证道者之中也需要消遣，比如她在某块道之基石上便发现刻有“烂泥学说”四个字。她不懂，难道一个所谓的学说也能成为道之基石？ 时光使者却严肃道：“这是人间道第一层，烂泥学说是一个孩子领悟的。在他悟成此道之时，他才不过十二岁。” 风无逝惊道：“那岂不是天之骄子？” 时光使者却摇头道：“生于泥土，却暗自芬芳，这样的修行者大有人在，又岂是那些徒有虚名的天骄可比？” 这是时光使者的无上评价，风无逝很努力的记下了那块基石的位置，因为她要在人间寻到那孩子。人圣有言，证道者，多有自苦。想必那孩子如自己一样，可她却不知那孩子居于百族之中的哪一族。可叹，破壁而来却没有回头路，被禁于咒穹之下她只能望天兴叹。却不料，能识得烂泥始作俑者，居然还是因为君天佐。是他告诉她，那个玄天城的小地痞便是未来的一块道基之石。 她惊了。到那一刻她才相信时光使者的话，虽说那胡图生于泥土，但她不想让他暗自芬芳，于是她偷偷的左右了那孩子的想法。她不认为那是一种罪过，也不觉得自己改变了什么，她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将那孩子向预言推了一把。甚至在做完那件事后，她还安慰自己说：也许我们每个人都在有意的成就别人，力争成为他人预言中的一个重要部分。 至于他人是否是有意的，这无关她的感受，她只知道，一个未来会成就道基之石的人，不能缺少这份助力。她是这么理解的，并深以为荣。 小龙却说：“你无法改变任何人的未来，你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位，你只能是你自己。胡图的未来是注定的，那么你做与不做都无法改变他的未来，就如同宿命一般。便是你想害死他，你也是不能得逞的。” 风无逝是谁？她是一位曾经行走于时光彼岸之人，哪能相信这种宿命之说？宿命对她来讲仅仅是用来改变的。若是相信宿命，她或许已经死在那石隙之中了。 每个人对自己的信仰都有不同的理解，你无法将你的理解灌输给对方，就如同她没有找到那个胡图并亲口告诉他时光彼岸之事，她只是偷偷的为他做些什么。因为对于她来讲，凡人一生之短暂，便如人之于蝼蚁。时光之说对于胡图而言，那顶多算是神话与迷信，他可以选择相信亦或是否认。没人能主宰他人的内心世界。 信仰不是求得他人的认可，而是要看你为他人做了什么。至于结果，那才是宿命该解释的事。就如同她该做的都做了，结果待她回到时光彼岸之时，忽然发现那块属于胡图的道基之石消失了一样。你无法预知你的举动是帮了别人还是害了别人。那么便只能选择你认为对的方式，而那些举动之于受助者而言，却未见得是好事，但之于结果而言，却未必是坏事。 就如属于人圣慕容别的那块基石之上便刻着：“我是坏人”。慕容别是不是坏人并非他自己能够评价的，若他是坏人，怎能成就一块道之基石？若是他自己的评价才是中肯的，那么道之基石的真义又是什么？ 忽然间，风无逝隐有所悟。道，便是无愧于心，哪怕是煞气摧魂、烈焰焚身，身心皆苦，却志坚而无悔。魂向至虚，虚中见实，或许这才是苦至虚的证道所向。 苦至虚、虚中实，无需解。情至坚、心无畏，方可证己身之道。己身之道非他人之道，便如“我是坏人”；便如“烂泥学说”；便如“心之柱石、人间天元”…… 时光使者有言，法有末时道有情，众生皆可成就道基，实为天道不弃。这是一个令众生感动的大时代，每个人都能悟得己身之道，这是天道为众生谋得的一线生机。 没人知道，只有她风无逝了解，时光使者才是真正拯救众生之神，不，她非神、非仙，却是神仙所不能及。她游走于规则之外，她是众生道境的终极守护者！ 而她风无逝呢？她是守护者之眼，她要看尽时光使者力所不及之处，她要为最终的规则之境奉献一生，甚至燃烧神魂也在所不惜！ 一切只因为，当初那次遇见…… “你是谁？” “我是时光之主。” “好，那你便是我的主人。” “你错了，我不想成为谁的主人。我要众生在我所左右的时光之中，都能成为自己的主人，而你也要成为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