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玄中兴立身广场的高台之上,向老城官儿望了一眼,心中感慨,这凡神真是与众不同。你看他一人端坐于广场角落里那座临时为他设置的阵法之内,竟不为外物所动。凡神也是神,那心性与凡人终究是有差别的。 他又想,稍后族神便要点兵。问天塔之中,无数年来所纳入的族人,没有百万人也有数十万。之所以,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是因为族中没有确切的记录。说起来,也没法统计。 一位数千年前入塔之人,某个深夜自塔中悄悄出来。第二日,族中得知某户人家从城中消失。这样的事,这万年以来,经常发生。起初,他还以为是凶杀、灭族。可查来查去,一点线索也理不出。直至,有次博白告诉他,那些失踪的人都进入了问天塔,他的心才算安稳了下来。 问天塔之于玄天族,算是护族的神器。至于这塔是否还有其它功用,玄中兴也不得而知。他只知这问天塔一开,那些失散的家人能够团聚,同时,也将面对一场别开生面的别离。因为战起了,在族难面前,一切私情都要靠后。 玄中兴面容一肃,绷了绷两腮的肌rou,他要让这张脸冷下来,变得不近人情一些。不然,非得闹出什么乱子出来。乱子事小,族神在此,不过丢个水球术便可制止。但他不想因此事让城民受到伤害,因此,让自己的脸冷下来,便很有必要。 一向笑容满面的老族长,忽然间变得冷酷无情,这可是玄天城的大事儿,玄中兴的每一道命令都得到准确无误的执行。 “所有人从广场退出!” “点将台让出来,说你们呢,几个小崽子,边儿上玩儿去!” “问天塔到这儿的路上,所有人,全部清空!” “找几名纸间风的符师,半刻钟之后,我要见到一座干净整洁的广场!对,纸间水的,也找几位,那大街之上需要冲洗一遍。什么?符师还是剑师?连这个都不知,你来跑什么腿?符师符师!做这等活计,剑师是最没用的!” 玄中兴的怒吼引来几名大剑师侧目。那目光中略有不解,心说,怎么个意思?什么时候我们这些大剑师也成了废物了?但人家是族长,说咱是废物,那就是废物。目光躲闪,赶紧从族长眼前消失,没看那张臭脸?万一触了霉头,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和其它几人学学,我要的是动起来,不是乱起来。你看看你,搞得又忙又乱!乱了便会出错,你要学会沉稳!越忙越要沉稳。脚下动起来,心要沉下来!对了,你是哪儿来的?” “禀族长,我是鎏仙苑打杂的——”憋了半天,那伙计愣是没敢将名字说出口。出门前,老板交待了,鎏仙苑所派之人,只有一个名字,那便是“鎏仙苑的”。唯有一人能直呼其名,那便是花儿。 “嗯,鎏仙苑不错,来了多少人?” “全都来了,就是从不露面的花儿都出来了。族长您看,她在那儿。”伙计指了指正在忙碌的花儿。 玄中兴见那女子展动身形,左右穿梭,好不利索,便点了点头,道:“唤那花儿过来!” 那伙计忙点头,转身向花儿奔去。心中喜悦异常,想到刚出门时老板的交待,族中大事,城中大商号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要些活计,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少了鎏仙苑,这可是露脸的机会。鎏仙苑任何人,无论见到哪位族神,只要有机会,便要将花儿推出来。如今,族长点名儿了,这可是无上的荣耀,他岂敢怠慢? 数息之后,花儿来到族长面前。族中遇忙之时,可免正式族礼。 花儿只是轻轻垂首道:“花儿,见过族长!” 玄中兴转首,瞟了花儿一眼,沉声道:“半刻之后,族神点兵。从问天塔到这儿,一定要保证不被族人所扰!问天塔一开,从其中走出的都是虎狼之士,不是你所能左右,也不知此次会出来多少人,总之,你一定要小心为上。”见花儿垂首静静闻听,他疑惑道:“你为何静闻不语?” “花儿幼时,家父有教,言者当以闻者之心为上;闻者当凝神静听,以解其意。前者为才,后者为德。德者,要具尊重、体忍……” 玄中兴隐怒道:“你是说,我说话很啰嗦?” 花儿正色道:“花儿不敢,凝神静听,才能解族长之意。” 玄中兴意外道:“那便说说,我所言,是何意?” 花儿向前半步,道:“族长的意思是,上避神,下敬民。族难为上,余情为下!” 玄中兴心中一动,道:“说的好,如此麻烦事,你仅以上下二字便解了去……” 众长老之中的秦音,在远处以神识探查。此刻的神识纷乱,花儿与族长的话,他听得不太真切。只是听到什么上什么下,他心中一惊,什么意思?你玄中兴真是不厚道,那花儿可是我的女人,这上下之事,我还未与她讨论,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有这等心思? 那秦音三步并作两步来至二人之前,笑道:“族长,这花儿还有更重要的事做,这上下之事,在族难面前,还是暂缓的好。” 玄中兴怔了一下,虽不解,但秦长老如此无理取闹,岂能容他! “来人!秦长老无礼族规,禁闭三日!” 高台侧方窜出两道身影,伸手便将秦长老按在地上,指间翻飞,一条元力索便隐没于秦长老体内。 “玄中兴,你公报私仇!花儿是我的女人!就算我死了,她也是我的女人!” 玄中兴恍然,冷笑道:“她是不是你的女人,要等你变成男人再说!押走!” 这出闹剧就这般结束了。令玄中兴奇怪的是,花儿一声不吭,就如同这件事本就与她无关。
玄中兴试问道:“花儿,你觉得老夫如此处置,是否妥当?” “花儿以为,大大不妥。” 玄中兴白眉一挑,道:“有何不妥?” “如今正值族难之际,族长将秦长老关了禁闭。名为惩处,实则庇护。族长有徇私之嫌!” 玄中兴眉毛舒展道:“果然不简单!”心道,只是我不会上你的当,你的鬼心思如何能骗得了我?我活了一万多岁,什么人精没见过? 玄中兴又淡淡道:“如此处置想必你也清楚,族难来临,如秦音这等胆小之人,若有异动,将会被赐予寂灭之刑。你说的庇护,也有些道理。虽说他很怕死,但他必竟跟随我多年,有些事,只有他才能做。关了禁闭,想必拍手称快之人也不在少数。如此一来,你大可不必为老夫担忧。去吧,你的上下之策,我倒是想看看如何施行。” “花儿还有一事。” “说。” “提大剑师三百人,执刑官十人!” 玄中兴心中一凛,道:“我让你维持秩序,不是让你杀人!” “花儿不想,以族长之威尚无把握,花儿只是一青楼女子,杀人立威是免不了的。” 玄中兴思索片刻,点头道:“玄观,听花儿吩咐!” 高台之下的众将领之中,那玄观高声应道:“是!三队剑师,跟上!你,去令城主直派十位执刑官,不足剑师来凑!不想对族人下手的,退后!但要明白,你心中所念,只有族规!便是你的父母兄弟,也不容情!” 众将应是。 玄观转身道:“花儿小姐,如此安排,可还满意?” 花儿点点头。后退一步,向族长辞退,转身向人群走去。 花儿站在人群之外,望着自己的父亲,点了点头。自入鎏仙苑以来,她已很久未见到父亲了。见他虽又苍老一些,但面色转好,花儿喜悦异常。本想走上前去与父亲说说话儿,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便止住了脚步。 花儿转过身,拭去将要滚落的泪水。垂首凝息,静心片刻,扬起头来,高声道:“唯呤,令鎏仙苑众姐妹沿长街而立,十丈一人,直至问天塔!只给你们三十息。” 那唯呤高声应是,而后小跑着安排去了。 “玄将军,令三百剑师沿长街而立,二十丈一人。余者听候差遣!二十息!” “是!”玄观迟疑道:“那执刑官?” “十位执行官随我身后,他们只需教我如何行刑,而后观之便可!” “什么?” “我要让那些虎狼之士明白,若不守规矩,他们将会死于一个青楼女子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