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黑龙也并非不讲道理的，只是他不知道从何讲起，他发现自己与另一面无法顺畅沟通。好在天意如此，自己本为灵魂的另一面，现在却独立了出来。他虽暴戾，但不代表鲁莽。这个另一面如此弱小，简直不堪一击，这令他很是忧心，在遇到外敌之时，自己不能得到他的信任，从而对这具弱小的rou体造成无法估量的伤害。

    rou身再弱小，也是他的栖息之地。

    如此，他便需要和这个小东西达成一个共识，但他无法开口讲出来，若是让这小家伙儿知道，自己所在意究竟是什么，那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怎么说，在这世上，他也算是至强者，怎能轻易向人低头？更何况他面对的还是自己的另一半？

    但，不低头又能如何呢？黑龙自认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情绪，这算是他的心病。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掌握自己的情绪，也不会误撞到这个封闭的空间之内。数年的幽禁，又没有天地力量的补充，他只能化身沼泽，以沉睡来保存实力。如今，他的记忆已变得模糊，甚至他已忘记了自己的使命。真正是，不知从何处而来，亦不知所为何来。

    这件事让他变得异常痛苦，每次醒来都想摧毁这个孩子的魂体，但每次都因为自己的迟疑而住手了。于是，他只能一点点尝试与他融合，他以为只有真正的魂体合一，他才能掌控这具如囚笼一样的rou身。

    黑龙失败了，面对一个凡人的魂体他竟然束手无策了。尝试之后让他明白，除非有一天，这个孩子的魂体进境到与自己一样，到那时再行融合之事，还要在这孩子自愿的情况之下。只是，那时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吗？他不愿、不能也不敢想像，在如此纯净的灵魂面前，自己有几分胜算能保住自己的意识？

    不能吞噬、不能融合，甚至不能毁灭，除非自己想自杀！这天底下难道一点天理没有吗？后来他才知道，这天底下还真就没有天理可言。因为那咒穹竟然挡住了天道力量，便是天道誓言在这个陆地上都是没用的。

    本来，这样的天地，就是为他准备的。既可以肆意妄为，又可满足他的无尽狂想。可他却因为这么个油盐不侵的灵魂，只能选择静默、观望、忍气吞声。

    有一天，黑龙发现，在自己的影响之下，那个纯净的灵魂之上也有了自己的气息。这令他狂喜，他像是看到了希望，只要再给他数年时光，他便可将这个弱小的灵魂变成自己的，然后再与之融合岂不更妙？可是，随着一道神识冲入这个空间，他发现，自己的希望破灭了。

    他在沼泽之中观察了很久，发现空中那道神识对自己并无恶意。还说什么，一念，何所求；无念，何所弃。说的什么屁话，爷爷只想和那孩子融合为一，这只是为了求生罢了，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他想了很久，发现，除了与这孩子融合，自己真的好象再没别的念头了。也许，在融合后，自己会生出更多的念头，可那必竟又是事后之事。于是，他就想着和这个孩子聊聊，这可是第一次和他说说话呢。

    他记得这孩子小的时候喜欢捉迷藏，于是就化成了那孩子的样子，在水中学着那孩子的样子和他对望着。没想到，这模仿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刚看了一眼，就被那个鬼精灵识破了。无奈，他只能选择正面交流。可他又不能化成黑龙的样子，他怕把这个孩子吓坏了，因为那黑龙的身体连他自己都不适应。换句话说，多年的幽禁，令他对自己的样子也不满意了，他开始讨厌自己了。

    什么人会连自己都讨厌呢？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代表自己神魂有损，曾经任性而自恋的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会有这一天。

    因此，黑龙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情绪，发现自己的喜、怒、哀、乐，都与以往不同了。活脱脱一个精神病患者。他不知这个词汇是怎么来的，但就那么想了。

    那个无比傲慢、藐视众生的自己哪里去了？那个心思阴险、阴暗暴戾的自己哪里去了？那些被这个纯净的灵魂所鄙视的、所抛弃的，他所认为的优良品质，曾经就像血液一样在他的灵魂中流淌。他还想着，以自己的阴暗慢慢吞噬对面那个纯良的灵魂。真正用到之时，却消失无踪了。也许，那些东西，在面对自己的另一面之时，本就是多余的。

    他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真的变成了胡图灵魂的另一面。若是真的，那他的颜面何存？自己的自尊、骄傲又将何存？也许，那些东西，对另一面来说，就如同自己所具有的那些优良品质一样，对另一面来说也是多余的。

    好在，自己作为独立的一面，对另一面来说，并非是多余的。

    “你就是我，何必要分你我？！”黑龙内心是矛盾的、是不平静的、是挣扎而愤怒的。他不能理解自己的情绪，他自知自己已经被另一面所干扰。

    之于力量来说，胡图的灵魂就是鸡蛋，他黑龙就是块石头；之于魂体而言，黑龙又觉得自己成了鸡蛋，而对方那个弱不经风的魂体却成了石头。真是见了鬼了，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状况。

    黑龙那一句何必要分你我，将胡图说的一怔。他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心说，亲亲我的另一半，你以为我想分吗？事实摆在面前，你比我强大太多，就算是我想摆脱你也没那个能力。如此大眼儿瞪小眼儿，你以为我愿意？

    “当然要分，对我来说，你就是个外来者。胡图从小到大，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参与，而你只是在这里睡大觉。除了睡，你还会什么？”

    黑龙也怔了一下，心说，怎么着，这个小家伙也狡猾起来了？将我放在与他同等的位置，想和我来次公平的rou身之争？这是不是一个阴谋？若是阴谋也是他忌惮我的力量，或者是他有什么与我争锋的本钱？

    黑龙想到这儿，转头向上，看了一眼明白，见那仙人正在凝结手印，以空间之术将整个沼泽与远处无尽的黑暗隔离开来。并未关注他和胡图的交谈。可是，谁信呢？反正黑龙不信，那明白能那么老实？

    不知怎么的，那明白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黑龙吓了一跳，于沼泽之内向后游动了一下，他真怕那明白踩到自己。

    黑龙试问道：“你？这是何意？”

    明白笑道：“世间生灵最奇妙之处便在于魂湖各有不同。既然你以心意度量我，我自然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所以，该是我问你，你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