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隐师曾言，天地间最能影响人、物的，莫过于气；威仪风度，可成他人之楷模。如此风采，传之于人，便是气象。 暴仓曾言，玄天族之中，云灵为灵气、憾山为元气、段兴如和煦之风、博白具萧杀之气。而欢然最不可揣度，却也有自然和谐之象，这与他在人族的经历有关。 而今，暴仓的眼中再添一道喜气，便是这名为胡图的小子。心思机巧虽不讨喜，又因其灵动纯良，令人欲罢不能。 就在暴仓因得一心性极佳的爱徒而自喜之时；在云灵因为玄天族意外得到《琴绝》而激动之时；在灰狗望着一只母鸡发呆之时，玄武港西南，也正是咒天大陆下首，数里之外的某处虚空，空间如水般荡起一阵涟漪。两道身形自其中相继跃出。 最先落地的彪形大汉惊叹道：“光阴之力，果真不凡，不过转瞬之间，玄武港竟变化如斯！” 随后落地的奇古女子道：“若无这时光之始，此景即便看似触手可及，此生也难以达成此行。” 此二人正是溯时光而来的明白和青鸾。 明白怀中那把透明长剑道：“还说，快闷死我了！” 青鸾道：“明心，那你为何还要懒在里面不出来？” 明心气愤道：“难道你们感觉不到，这天地之力是假的吗？” 青鸾与明白面面相觑。 明心于剑身之外现身，轻落于地，煞有介事道：“这天地之力也并非是假的，假是因为这里大道不全。想必这个混沌器也已力不从心了。” 明白道：“你的意思是，于混沦器中修行，太过艰难？甚至终究是死路？” 明心故作老成道：“看来，你这个剑侍，也并非一无是处。” 青鸾道：“看来，这个域界之内，是没有强者的。这便好，此行会顺利很多。” 明心摆着小手，向上一指，道：“非也非也，若在如此稀薄的天地之力下能修成正果，那定非寻常人等。” 顺着手指方向，青鸾寻迹望去，那天穹之上巍然悬浮着一片大陆，像是将整个天都遮了去。 明白也暗暗称奇。他惊疑道：“一片陆地，如何能悬至空中？”这一点，他自认与明心还是有所差距的。 明心道：“域界之灵不存在，或是域界本源有损，都可造成这种情况。但现在来看，这片大陆却是人为的。”她有所不解，此人该有多么强大？ 明白的脸色难看起来，道：“那问天塔的气息，正是来自那里。我们该怎么办？” 明心白了他一眼道：“还能怎么办，青鸾jiejie的事，便是我明心的事。我明心的事，难道你这个剑侍还能阻拦不成？” 明白面色一苦道：“我并无此意，只是那大陆有一道界力相护。突破那界力，怕是没那么简单。” “说你是大明白，你却一点都不明白。那界力虽被你我感知，但到了近前便不复存在。走吧！”说着，又恢复了古灵精怪的样子，举步向前行去。 青鸾随后跟上，明白却走的很慢，他是在感应哪里的力量最为薄弱。可是，待到了明心停下脚步之时，他也未能找到一处可以冲破界壁的所在。 明心道：“就是这里了，大明白，我们要飞上去。我可不想出力，还是你抱着我吧。” 明白面色极不自然，看得青鸾不禁莞尔。 二人一把剑，纵身而起，向空中的咒天大陆飞去。青鸾化身本体还好，看似近在眼前却极是遥远，不断飞行令明白有些力不从心。他于空中定住身形，回身望去，那玄武港已经变成小盒子般大小，便是人影也看不清了。 明白想起师父曾对他说过，圣人不是无所不能的，要说什么样的土地适合种植什么，看什么时候该种什么、什么时候除草、施肥、收获，圣人是不如农人的； 要说理财流通货物，在哪里进货、出货，以及价格行情，那圣人又不如商人； 要说规划设计，如要开山铺路、建城治水都需要事先懂得要领，按计划施为；工造器材，如瓷器、木器、战争时所用的铁器，这些圣人又不如工匠。 明白记得，那是自己刚遇见师父不久的事。听师父说圣人那般一无是处。他便问，那圣人岂不是什么也不会！吃闲饭的？ 师父告诉他，圣人便是能看到人间离难，可解众生之苦，而又能站在世间至高处的人。乱世之时，大才者当有一颗圣人之心。 明白感叹，而今，自己终于登临虚空，得以俯望世间，才发现众生是何等渺小，渺小至不可见。圣人之心，何其可敬，非但能远望全局，还可近观众生。 青鸾很疑惑道：“为何停驻不前？”本体在明白的身边徘徊不前。 明白叹息一声道：“谁说好高者便要骛远呢？有些至理名言，在某些状况下，并非一定是对的。” 青鸾不再理他，她才不在意这个大个子在想什么，她只知道，找到了问天塔，便可解救自己的夫君。 明心提醒道：“大明白，你再不走，青鸾jiejie便失去踪影了！” 明白不敢怠慢，紧随青鸾的影迹而去。 三人终究到了那壁障之外。那里云雾缭绕，全然看不清大陆的内部情状。 二人停下身来，随时可举步入内，但明白还是谨慎得徘徊不前。 青鸾看了眼明白，见他满面愁容。便问道：“因何不入？” 明白道：“未知之地，还是想个稳妥之策。” 青鸾抬腿便入。 明白阻之不及，只能紧随而去。令他奇怪的是，什么事也未曾发生。明白不解道：“你怎确定平安无事？” 青鸾笑道：“谨小慎微，但求无过。但过犹不及的道理，你还是要懂的。你看这那云雾，很明显，这里原本有座隐阵，但因阵力消失而失去束缚，才散于其外，又因此大陆不知被何种力量禁于此处，使得这里山风徘徊不去，方令那些云雾并未向虚空飘去。若无这些山风，那云雾定然已成流云。再者，若真有事，明心也会提醒你我，何必一言不发？” “还是青鸾jiejie懂我，身为一名剑侍，你该感到无比惭愧才是！”明心剑故作斥责道。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明白想，方才自己正以七窍玲珑心寻求破解之法，未曾留意与界壁毫无关系的外在。 青鸾道：“《圣人求歌》中有言，求之以道，为无上策；求之得法，为上上策；求之以执，为上策；求之以全，为中策；求之以愚，为下策。” 明白从未听过这样的论述，便问道：“依青鸾所见，我之举，当为何求？” 明心气道：“用我的话说，你大明白，就是个傻子！还何种求，你所求为最最最微末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