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出了寺门，明白将青鸾的手放了开来。他面现尴尬之色，拱手道：“明白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青鸾倒不介意此等小节，但她终究是很好奇，大个子为何要匆匆离开？ 明白边走边道：“姑娘有所不知，虽说我是寺中最糊涂的大师兄，但有些事没人比我更清楚。我们不早些离开，怕是想也走不成了。” 青鸾紧随其后，奇道：“为何？” “那塔中囚禁着一位万年老魔，自入寺以来，一直在找寻异灵。也不知他从哪里得知，寺中会迎来一个混沌灵，从三年前便闯入这智塔寺，发现没有异灵，便选择在此地长住了。别的地方他不选，偏偏选在智塔中居住。此魔法力甚高，平常时无人能近身，只能等他入得智塔之后才有近身的机会。” “便是说，是他自己闯到笼子里的？” 明白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那你担心什么？他还能闯出来不成？” “姑娘有所不知，有一次我为他送饭，那老魔对我说，他是觉得智塔本身有可用之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自入囚笼。” “原来如此，自入囚笼者，必然有所图之。”青鸾点头应之。 “是啊，他还说，若我拜他为师，三年之后，必然是人中龙凤。” “那你为何不拜？” “我已入佛门，况且他修魔，与佛典要义不符，便是遂了他的心意，我也会心境有隘。” “你是因为怕那老魔破塔而出，尾随而来？” “是啊。师父有言，正道者，沧桑之旅。非入境者不能意会、非圣人不能语之、非先知不能堪破。入境者，是修行者；圣人，天下大乱，圣人不现；先知，又岂是我等凡人想见便能见？”说到此处，明白疑惑道：“倒是姑娘你，为何有缘与先知一见？” 青鸾一怔，意外道：“何出此言？” “你问我的那句，问天无路寻智塔，图府有门向金汤。便是一张图。第一句说的是入得智塔寺便可得到问天塔的下落。第二句——”还未待他说完，身后已传来匆匆奔走的脚步之声。 青鸾一俯身，向前身形一展，还在空中之时便完成了变身。她催促道：“快走！” 明白身形一跃，跳到青鸾的背上。一道如箭之鸾影向天地尽头冲去，似是划破了虚空一般。 “前方是朔望坡了，姑娘停下来吧。智塔寺中还没人这么快，我们在此休息片刻。” 青鸾应声落在地上，又恢复了人形。问道：“真没想到，逃跑会这么累。我从王城一口气飞到智塔寺，也没这么累。” “姑娘是救夫心切所至。” “以后，还是不要叫姑娘了，唤我青鸾便可。这里为什么叫朔望坡？” “千年前，这里并不叫朔望坡，而是叫仰月镇。 当时，人鬼两族要开战，将战场定在上墟。谁知道鬼族提前在此地秘密驻扎了大部队，只留少量鬼兵在上墟吸引王朝神行者的注意力。因为神与仙都表态不理会人间之事，那场战争惨烈得无法形容。人族十不存一，便是史书中也未能尽录。 战后，待鬼族退去，人王行仁义之举。为了便于失去亲人的家眷来祭奠，便开放了仰月镇。 令人意外的是，仰月镇的月亮本是常圆的。自从那场战役之后，或许是天地有感，那月亮也每夜都在变化。时而新月如钩，时而圆若玉盘。因为天象异常，且只出现在仰月镇，于是人王亲笔提名朔望坡，以祭奠那些死去的英灵。 据说，每逢望月之时，都有英灵之语在风中倾诉。殇离郡郡守林中风曾题诗于朔望坡，落樱倾晚瀑、风语诉乡愁，说的就是这件事。便是那殇离郡原本叫望海郡，因为死的人最多，在林中风的提议下，人王赐名殇离郡。” “看来，战争会改变很多人和事，便是这些悲伤的名字也是有所寄托的。”青鸾仰头向高天，她没有如愿看到月亮，只有一片苍白映入了她的眼中。她此时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夫君能够平安无事。 “是啊，何止是战争，便是这世间的人心，也不是我所能应付的。想生存，我也在慢慢改变。师父说，我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却无一窍能够应付浊世的恶念。七窍皆为善因而生，因此命中注定我必入佛门。只是——”明白无力的垂下头，轻抚着明心剑，道：“没有得到师父的允许，我这算是背叛师门了。若是在诸家，怕是早被追杀了。” “先前你说那两句词是先知所言？” 明白点了点头道：“若非先知，不可能知道未来之事，因为这个地图本身就是因预言而生。” “预言，真的可信吗？”青鸾尝试的问道。她想得到的答案便是唯一的那个，就是能够找到解救夫君的线索。 明白不解问道：“若不可信，你为何要寻来？” “我本以为——这是真实的，没觉得这是预言。” “这张图里有大秘密，既然你是苍的妻子，知道也无妨。这件事，便是师父知道的也不多。”明白从怀中取中一张图，边展开边道。 “那你如何知道？” “我并非人族。” 青鸾面现惊异之色，她怎么也看不出，明白究竟与人族有何不同。便是以她的神识探查，也未发现明白的身上有其它种族的痕迹。 “别看了，我是混沌灵。现在夫人应该明白，我为何会离开智塔寺了。” “是怕万年老魔，还是怕师弟利用你？” “岂只是利用那么简单。”明白又抚了下明心剑道：“下场不会比明心好多少。我活着，至少可以帮着她恢复以前的记忆。我不想她忘记自己从哪里来，也不想她盲从的活在这个世间，要让她清醒的知道来这人间是有使命的。”明白沉默了一刻道：“但，安众生，何其难？” “我不关心众生安不安，我只关心夫君的安危。”青鸾打断道。 明白以手轻抚图卷，图卷上的图案瞬间变了。 原本的智塔寺如水流一般消失了，出现一片山脉。循着山脉向前看去，她看到一片深潭。再向前是一道瀑布自上方倾泻而下。目光上移很久，她才发觉这本是一座摩天巨峰，上书三个大字：忘忧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