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绑架师父【二】
过往多少苦,多少的恩怨情仇,此刻似乎都不重要了。她的眼里只有他,只想带他离开。 墨清明一点也不吃惊白若鬼的出现,看着她,“不要再执着下去了,放手吧。” 原本那么浓烈的期望,那么深的爱慕,随着那灼灼的目光烟消云散。 白若鬼冷冷嗤了一声,“你想我放下什么?”第一次用这样冰冷桀骜的语气和他说话,有些不自然,声音的末尾抖了几分。 “将生死簿和六尊之力交予师父,师父代你赎罪。” 曾经是那样地依恋于他,事事因有他在,依靠他,事事顺着他,不敢有半分违逆。 然而,被命运逼着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她早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师父认为我何罪之有?”她问,撕心裂肺。 墨清明抬眼看她,“做错了事便是有罪,一错再错,便是罪无可恕。若鬼,现在还可以回头。如果真的走到了尽头的那一步,一切都将不可挽回。” “哈哈哈……”白若鬼满脸血泪,“错了?你说我做错了?如果说我收集生死簿和六尊之力复活天火下死去的人是错的,那么这个放下天火戕害下界上千人性命的天庭,就是对的吗?十二年前你见死不救又是对的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对错是你们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么?!” 墨清明猛然站起来,不顾裂开的伤口血流如注,上前一把拽住白若鬼的左手臂,“若鬼,够了!至少对错也不是你能够决定的!天地自有其秩序规则,破坏秩序逆天而为,不论心意是好是坏,终都不得善果!你是我墨清明此生最引以为豪的徒弟,也是唯一的徒弟,师父不想看到你再受伤,不想看到你死!” 一句你是我此生最引以为豪的徒弟,令得白若鬼心肝儿发颤。这是她一次看到他发火。即便是他知道自己被印上了魔记时,背着这个大黑锅被玉皇大帝各种惩罚折磨时,他都没有发过一点火。这一刻,却仿佛火山爆发般,满脸不可抑止的愤怒。 白若鬼呆呆地看着他那近在咫尺的脸,浑身发抖,几乎窒息。 墨清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弟子,这个他最在乎的人儿,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找他,要带他离开。虽然早已辨不出感动是如何的滋味,但他确确实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幸福。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更在乎她,也正因为在乎,他更不能看着她走向死亡的深渊。 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呢?把她拉进昆仑虚,教她法术,尽可能地给她他所能给的,一步步地把她带到今天,她也出色得如他所愿。只差一步了,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实现那个心愿。只要她能看开,能放下,她也好,这个六界也好,都将得到和平和美好的祝愿。 可是,就是这一步,这需要强大的人心的一步,如此艰难。 人,都是很渺小的,尤其在面临心结上,很难做出正确的抉择。 这一动怒动情,墨清明周身用来保护身体而凝结的真气一下子散开,伤口涌流的血染遍了衣服,化作血冰锥或落在地上或凝结在衣服上。他终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师父!”白若鬼吓得魂不守舍,大叫了一声,将墨清明抱在了怀里,左手载着神的恩泽之力摸着墨清明的身体。虽然恩泽之力很小,做不到改变命运让将死之人恢复健康,却可以让不会死的人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源源不断的力量的力量往墨清明身体里涌入,冻结的伤口开始融化痊愈,最后阵阵流光闪过,这个破破烂烂的身体恢复如初,无论内伤外伤还是魂伤,都得到痊愈。只是人因为刚刚消耗力量过度,还在沉睡。身上的衣服依然破破烂烂,满是血迹。 “师父,”白若鬼难得地露出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墨清明,左手轻轻触摸着他的脸庞,声音平和,不再似之前充满戾气,“还记得我刚刚被悭尧爷爷带去昆仑殿时,我说过,如果我拥有挡下天火的能力,一定挡下全部的天火,便是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我如今已经拥有了那份力量,所以为了能够让天火下死去的人复生,便是我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这是我的心愿和梦想。师父,我只希望您能够理解我,包容我,然后好好地活下去。你和大家,都是我最珍爱的人。” 白若鬼一咬牙,将墨清明变作一道光,装进了腰间的包包里。 来时的那只蝴蝶因为她的离开,没了她的保护,而生生冻成了标本。此番回去,少不了一番血雨腥风。 刚刚踏出炼狱,便有看守牢狱的天兵拦住了去路,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乱闯天牢?” 不等对方嗅出魔气,白若鬼已经一个法术过去,将天兵给打昏过去。然而,却因此引来更多的天兵。 秉着在不杀死这些天兵的基础上,白若鬼按着来时的路,一路踏着天兵的身体打杀了一条血路。 一层又一层的天兵,还有以前在书本上看到的仙人,和说书先生口中听过的故事里的仙人,一个个面孔,或熟悉,或陌生。然而,那双眼睛满是死寂。仿佛麻木了般,一掌掌挥出去,几乎使遍了此生所学的所有法术。 耳边不断有声音大喊,“魔?她是魔!大家小心啊!”“她就是魔尊白若鬼,我们定要将她拿下!”“杀啊!!!!” 有利刃刺穿了她的身体,血撒了一地,可是她没有任何知觉,只是顽固地往前走。一层层包围的天兵在她的面前倒下。却又围上了一层层天兵。 因为穿的是红色的衣服,所以身上看不到血迹,只有一阵阵的伤痛在身上蔓延开来。 离开,带师父离开这里。 唯一的信念和光芒。 当玉皇大帝和三万天兵天将围攻了人界云荒门时,天庭却已经乱成了一团。随着一阵轰隆隆的闷响,南天门整个倾倒。 天兵天将们倒了一地,仙女们吓得抱头尖叫。 白若鬼凌空而立,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紧紧追着她的纷涌而至的天兵,以及站于天兵前凝视着她的冀珩元帅,神色冷冽。 当得知玉帝将墨清明关入仙界天牢时,冀珩便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白若鬼会不顾一切来天界劫狱救她的师父。 空中,两对目光交错,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感情。 当天兵们要冲上去时,冀珩取出雪银枪,拦住了身后的天兵,冷冷道:“她交给我对付,你们在这里候着!” 然后,身影一跃,化作一道红光,向白若鬼飞去。 白若鬼心领神会地互作一道黑光,与红光一起飞向云层之中,在云里对决,好遮人耳目。 站在一片洁白无瑕的云里,两人简单过了两招,冀珩收起雪银枪道:“我输了,你走罢!” 白若鬼吃惊地看着他,“那你打算回去怎么交代?” 冀珩道:“这便是我的事了,你不用过问。” 白若鬼收起了手,淡淡道了句:“谢谢。” 冀珩转身,“白若鬼,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下次见面,我们不再是朋友。我和你终究立场不同,以后便当从未认识过吧。” “……也好。”白若鬼飞身离去。 冀珩忍不住又连忙转身看她,却只看到她远去的身影,心像是被针扎般。 碧蓝的天空下,白若鬼迅速飞往人界云荒门所在地,身上的伤在快速地痊愈。 当快要到达云荒门时,远远立于高高的云层之上,便看到围得一层又一层天兵天将,几乎将云荒门的上空黑压压地铺满,遮住了日光。甚至可以看到立于众天兵前头的身着金色战甲的玉皇大帝,以及诸多其他大仙,托塔李天王,赤脚大仙,四海龙王。 除了仙界的人,还有诸多修仙门派的弟子。排名前十的修仙门派的掌门和弟子基本到齐了,只是竟不见昆仑虚和蜀山的人。 白若鬼心中嗤笑,我白若鬼此生何德何能惊动这么多仙人,甚至连玉皇大帝都惊动了。 玉皇大帝洪亮的声音传来:“三天期限已过。一个时辰后,你们若还不愿意认错投降,将那魔头白若鬼交出,我们只好挥军而入,将你们就地□□!不论人魔兽,都逃不过一死!劝你们好好思量,若是主动投降,至少可以免除一死。” 那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声空气爆破的闷响。白若鬼转身,看着邪毕方从一扇时空门里走出来。 邪毕方俯首道:“云荒门已经被仙界的人包围,我只能想到用这个方法冒险来接您。盘古神石拿到了吗?” 白若鬼摇了摇头,“不过,我把墨清明绑来了。他就在我的包里。” 邪毕方怔了一下,大笑,“这下,我信你的决心了!” “我们回去再想对策。”白若鬼看了一眼远处那黑压压一片白压压一片的仙与人,迈步踏入时空门。邪毕方连忙跟上。 “这个时空门是古贺子拿出来的,道是前任掌门留下的,只此一个。所以放心,不会被发现。” “对于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邪毕方打从心里高兴,“能得魔尊如此信任,万死不辞!” 白若鬼皱着眉头道:“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说过了,你们保护我,我也保护你们。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邪毕方笑了笑,“那魔尊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一个时辰后,我一个人出去对付他们。擒贼先擒王,墨清明都被我绑了,再绑个玉皇大帝,也没什么。” “什么?你要绑玉皇大帝?”邪毕方闻此几乎笑得歇气,心里越来越佩服这个女人了。 此刻,云荒门大殿里的两个人,古贺子和谷青山在三天来的寝食难安坐立不稳后,现在已经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灰白灰白地靠着柱子而站,,没有一点生气。 当白若鬼与邪毕方从时空门里走出来,正是在大殿之中。 古贺子和谷青山看到白若鬼归来,终于恢复了色彩,连忙跑到她面前,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最后彼此互相使眼色,拼命咳嗽。
白若鬼道:“准备一下,待会我一个人出去应敌。” 谷青山和古贺子闻此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两个脚步声,以及清脆的女娃音。 “王,王,王,王,王……”像是在撒娇。 一个郁闷至极的男音道:“不要学狗叫。” “……我不是狗,我是兽。王,我说的是真心话啦。我们兽族本来就地位堪危,这样公然和仙界作对,下场会很惨的。” “我知道,但我相信鬼鬼。” 说话间,卫念卿和彩小兽走了进来。 隔了数月,再次见到白若鬼,卫念卿几乎难以抑制自己要冲上前去抱她,可是看到其他的人那么敬仰地看着她,他知道,她如今是他们的神,他不能够做出任何不合乎情理的举动。 只愿一切快点结束,一切能够恢复到正常的样子,他也能与他的鬼鬼真正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走上前,卫念卿道:“兽族作息都很散乱,难以要想全部聚集很难。努力了这么多天,总共找到了九千多兽族将士,并且已经将他们带来这里安顿完毕。” 白若鬼看着他,淡淡的目光,隐藏着太多难以言出的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全部交给我吧。” 见她要离开,卫念卿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她的左手,“鬼鬼,你要做什么?” 邪毕方知道卫念卿前世作为灵蛋与白若鬼有一段可不说的情缘,可是此刻看着他拉着她的手,仍然十分不爽,走上前将卫念卿的手解开,道:“还望万兽之王对我魔尊有一丝尊重之意,她要做什么是她的事,你只要配合她便好!” 卫念卿锁起了眉头,看向邪毕方的眸子里闪烁着敌意,“什么是你魔尊?鬼鬼永远是我的鬼鬼,我作为她的未婚夫,自然有权利问她接下来的打算。你作为鬼鬼的手下,最好还是不要插手我和她的之间的事。” “你!”邪毕方醋意大盛,“什么未婚夫?魔尊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夫,我怎么不知道?” 一旁的谷青山、古贺子、彩小兽看得目瞪口呆。 前两个在想:敌军都快攻打过来了,先把眼前的危机解除再好好吃这个醋可以吗? 彩小兽则在想:毕方大哥加油,快点把你的魔尊夺去,别让她继续蛊惑我的王了。诶?我的王……我的…… 小脸蛋立刻红得像红灯笼。 见两个人的目光一阵擦枪走火,白若鬼知道不可再旁观下去了,连忙道:“毕方大哥,念卿他的前前世确与我有过娃娃亲。不过现在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你们俩在这里,与古贺子大哥和谷青山大哥好好商量下如何让人、魔、兽三族和谐共处,我先去天心阁安顿一下师父。” 两个人呆呆地望着白若鬼离去。 古贺子上前道:“我看关于人、魔、兽三族如何共处之事,已经不重要,现在大敌当前,是不是该先商量一下后路?” 邪毕方冷笑道:“当初你同意魔尊做你们的掌门,将我们魔族兽族迎入云荒,便该想到会有如今这个局面。她自然也有所预料。后路,她早就想好了。”便是把所有的恨所有的罪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也要保全所有人的安危。为了实现心愿,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她也真令他打从心眼里佩服和喜欢。 古贺子连忙问道:“后路是什么?魔君知道么?” 邪毕方一脸神秘,“不可说,会吓到你们。” 卫念卿抽了抽嘴角,心中很是不甘自己对白若鬼的事如此一无所知,只是一味地帮助她,却不能理解她,连她下一步做什么都不能知道。 鬼鬼,在你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谷青山一头雾水,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彩小兽还在想着那句我的王面红耳赤地发呆。 天心阁。 白若鬼拿起腰间的包,眸子红光一闪,法术生起,便见一道白光自包里飞出,落到床上时化作人形。 因为有法术在,墨清明还在昏迷中。 白若鬼拿了一件云荒门的白衣道袍走到床边,一挥法术,为墨清明换上新衣,而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落在了她的手里。看着手里的衣服,白若鬼想等把事情处理完了,再帮师父把衣服洗一洗补一补。 转身欲走时,突然手被拉住。是墨清明的手,冰凉入骨,教得她如触电般酥麻到了心里。 “不要去……不要再执迷下去了……”迷迷糊糊的声音。 白若鬼回头看着依然睡得安好的墨清明。虽然挣脱不了她的沉睡咒,却顽强地恢复了一些意识么? “我很快回来。”